大内的监牢里,正关着萧玉臣。他此刻翩翩公子的形象早已消失无影,只剩下了脏乱差乃至精神萎靡的犯人模样。他正靠在囚室内脏污的墙角,由于四周阴冷而浑身瑟缩着抱成一团,双目失焦,毫无声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陡然间,监牢内的甬道上响起了些微的脚步声,紧接着越来越清晰,将萧玉臣那远去的思绪不得不拉了回来。他终于透过缝隙往牢笼外看了一眼,见正是几名狱卒走了过来,并且那方向,好似正是自己这间,这让他不自觉吊起了一颗心。
那几名狱卒转眼间已经走到了萧玉臣的牢房前站定,并且其中一人打开了牢门,牢头对着他不耐的挥手道:“你,出来!”
萧玉臣本能的警觉道:“做,做什么?”
“哼哼,做什么?当然是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那牢头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却透着股莫可名状的冷嘲,而其余的狱卒也跟着予以嘲讽的嗤笑。
这一刻萧玉臣已经有些明了他的意思,但一颗心却瞬间冰凉透彻。尽管知道自己此番已经难逃一死,但求生的本能以及面对死亡的恐惧依旧让他十分的抗拒,并且瑟缩着颤声叫道:
“难道陛下已经判下我的罪名了吗?!判书何在?!还有娘娘呢?贵妃娘娘,娘娘怎么样了?!”也并非是他到死都还在担心着文贵妃,而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同文蕙也脱不了干系。当日两人算是一同被抓的,更何况已经合作了那么久,所以在死之前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那些狱卒们显然已经不能等了,牢头一个眼神过去,便见两名狱卒闯进了监牢内,大手一伸便将满身镣铐并且正往角落里躲藏的萧玉臣给揪了起来,甚至一边将他往外拖拽一边吼道:
“什么娘娘?你个犯事的小官儿竟还敢如此张狂?!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生前的那点儿繁华吗?哈哈哈……”
萧玉臣尽管在强撑着身体不肯移动半分,但仍然被那几个健壮的狱卒给拖拽了开去,并且沿着甬道往外走去。两旁的囚室内凑满了看热闹的犯人,并且指着他议论纷纷眼神或惊恐或同情,萧玉臣见状更开始惊恐的大声疾呼道:
“你们要做什么?!我究竟犯了何罪?!娘娘?娘娘呢?我要见贵妃娘娘,我要见贵妃娘娘!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娘娘救我——”
直至被拖到了一处暗室内,他仍旧是在不遗余力的喝喊着。那些狱卒听的烦了,便拽着他的头发狠狠的给了他几拳,将他打的瞬间头破血流,形容也就更加狼狈了。可那狱卒却还恶狠狠地朝他道:
“既然马上就要见阎王了,爷们就让你死的明白点儿!这宫里已经没有什么贵妃娘娘了,只剩下文贵人了!而文贵人不止救不了你,也不会想救你的!诺,这杯酒,就是文贵人赐的!哈哈哈哈哈……”那名狱卒从另一名狱卒的手上接过了一杯酒,并且递在他的嘴边嘿嘿奸笑道:
“本来等陛下的判令一发下,你必将被凌迟处死,那滋味,可是十分的不好受啊!但文贵人念你伺候日久,她于心不忍,于是特地赐了你鸩酒一杯,好让你留个全尸,免受极苦之刑的上路!这样的大恩大德,你还不赶紧磕头叩谢?!”那狱卒说着,便残忍的将他的头颅扣下,并且狠狠的磕在了青石的地面上。
萧玉臣额头撞击地面的同时,那所带来的痛楚却远远不及他听到这番话后的震惊。他并非是蠢人,所以一下子就想通了一切。原来陛下的判决书还没有下来,这也就是说其实他还并没有被最终定罪,可现在却依然要死,甚至眼前的这杯鸩酒,还是文蕙授意的!况且文蕙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太大的波及,反而仅仅是被降为了贵人。恐怕那文黎小姐也早已经回家了吧!所以这件事,这件事说到底,所有的罪责都只有他一人承担了!凭什么?!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如同蝼蚁,可此刻依旧难免痛心,这世道何其不公?何其可恨?!而且文蕙,她,居然等不及的要处死自己了吗?!而且还美其名曰为了让他免受凌迟之苦甚至留个全尸才赐给了自己这杯鸩酒——不,这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自己伺候了她这么久,为她卖命了这么久,而且两人……甚至有了那种关系,她竟……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一点儿都不顾念旧情吗?她脱难之后,难道不应该设法救救自己吗?即便她此刻被贬,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了,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派人特地来跟他说一声,甚至想方设法的亲自来见他一眼,送他最后一程呢?为什么她没有,为什么是如此的结局?!为什么会让眼前这几个手上没有判令的狱卒私自将自己毒杀?!所以这杯鸩酒,以及现在遭逢的这一切,其实全都是文蕙的授意对吗?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昔日她在耳边温柔的喊他“玉郎”的时候,自己何曾想过她可以这般的狠毒,这般的无情?!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不,我不喝,我要见娘娘,我要见陛下!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啊!”萧玉臣挣扎了起来。然而那些狱卒又怎么可能是吃素的?他们早已见惯了这些场面了,便不慌不忙的狠狠摁住他,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威胁的话,一边想将那杯毒酒强行灌给他。但是萧玉臣求生心切,竟然咬紧牙关死活都不开口。几个人这样子一来二去,费了不少的力气,居然也没有给他灌进去几滴。
“这狗娘养的!”那牢头儿显然已经没有耐性了,抽出腰间的佩刀来便打算一刀宰了他了事,但就在这个时候,暗室的门突然间被推开了。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陡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