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凡心绪澎湃,纵使心宽似海也没这么快入睡,当即就注意到了不寻常,云海里的凶残他略知一二,而能在如此险恶的云海里猪突狗进的能是什么简单货色?那不得到到江楼月这个级别?
当然这没有说江楼月横冲直撞的模样不太雅观的意思,只是乔凡想起先前的鬼面人,着实难放下心来。
“不会是鬼面人吧?!”
“应当不会,你我从鬼界出来,之后便一直没再使用仙法,纵使他们有天大的本事,只要我尚未刻意暴露,他们要找着我也没这么容易。”江楼月说着下了床,往外看了看,光虽强烈,但并非寒光,来者并没有恶意。
这就很奇怪了……江楼月一边制止了乔凡要来的动作,一边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忽然从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面容不由一僵。
乔凡注意到他面色的变化,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江楼月小声嘀咕道:“坏了,我怎么把他忘了。”
这回乔凡听清了,他更好奇了,追问道:“谁?”
他话音刚落,那阵白光已经越发炽热明亮起来,跟三百个白炽灯正在不断的无性繁殖似的,害的乔凡连眼睛也睁不开,下一刻他听见了光芒中心传来了一声自带回音的欢呼:“夜君君君君君君君君——”
那声音之凄婉堪比孟姜女为夫哀悼,其喜悦不亚于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乔凡万万没想到江楼月在这云海深处竟还认识这样一位“妙人”,惊得后退一步,自发决定给两人制造一个久别重逢后顺理成章的拥抱。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自带圣光的“妙人”竟然就这般直挺挺的朝他冲了过来,扑了个满怀。
那人先是毛茸茸的一团,猫似的,逐渐的才化为了一个人类的形状,只是过于激动,幻化不完全,还剩了个耳朵动来动去,铃铛清响。
弥夏?!
弥夏千里追夜君,绕了无数冤枉路,还得三不五时的抵抗猫科动物的“陋习”,不要随便跟着蝴蝶跑,真是十分辛苦,当下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毛茸茸一颗头打着转往乔凡怀里蹭。
“夜夜夜夜君我可找着你了,吓死我了,就说云海真是太可怕了,你为什么要从云海走吗!”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QAQ”,乔凡发现他屁股后的白衣服被烧焦了一块,伸长脖子往外一张望,才发现窗外绕了十来只毕方正口吐烈焰大杀四方。
可怜的,怪不得被吓成这样。
“夜君你怎么——等等。”弥夏睁眼瞎似的抒情到了一半,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你不是夜君?”
乔凡有点尴尬。
弥夏拉开了一点距离,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嗯,身量没有夜君高,模样也没有夜君俊,夜君也不会穿着如此土气的衣物……嗯,但仔细瞧瞧又的确是夜君少时之物……”
万万没想到蜃楼界也有一个实力夜君吹。
乔凡不尴尬了,乔凡想打他。
弥夏不光睁眼瞎,还没眼色,好不容易才在乔凡暴走前止住了碎碎念,旋即又疑惑道:“若你并非夜君,身上为何有夜君的味道?你是何人?”
朋友,你这样有没有考虑过你们家夜君的感受,他就在你的身边啊。
乔凡忽然开始同情起了他的智商,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和如此一个弱智做计较,江楼月看上去深有同感,但他作为被呼唤的对象并不那么仁慈,眼下正在考虑将这个丢人现眼的货扔出去喂了那几只毕方,做个烤白虎也好。
“你亲自去鹿鸣岛迎的亲,转头就不认识了。”
弥夏闻言一愣,伸出手拨开眼前因乱动而成了头帘儿似的刘海,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的表情几变,才终于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上:“我说呢,是你啊,我这记性不如夜君,千年时光人物太多,总是忘记,抱歉抱歉。”
乔凡有些无语,这人在鹿鸣岛时好歹还和他说了些话,态度也算亲热,谁想到转身就不知道去岁今日的子丑寅卯,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他耸耸肩,唯一在意的是江楼月是不是也是如此。
他没说错,夜君如他好像梦中奇景,难有真实感,他的一生短如蜉蝣一瞬,因此不可肆意放肆,但江楼月不一样。他又真的……能被记住吗?
他的眼前仿佛有个山崖,山崖下云雾重重,难觅真容,身前身后各有一条长绳,原本空无一物,如今身后的那条上却多了一个砝码。
弥夏没太管乔凡,回身蹿向了江楼月:“话说回来,夜君你们怎么跑上了这艘船?我沿着山县岛找了你们一路,中途气息却消失了,急的我险些就要回去搬救兵了。”
江楼月把他摘了下来:“顺带去了趟鬼界,先不说这个,我在山县岛上逗留的时间也不短,怎么这时候才追上来?”
提起这个,先前还一脸“求抚摸”的弥夏忽然正经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悄无声息的掏出了几个符篆,封在了各个出口,试探性的看了一眼乔凡,又看了看江楼月。
这是有事要说,乔凡正准备自觉回避,江楼月却说道:“他并非外人,说吧。”
弥夏闻言,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活像当初那个无心教学,只想收束脩的老先生,乍一看充满智慧的目光中都是贼鼠似的目光,直到被江楼月拿着梵音剑揍了一顿才老实。
“我原本离你们不远,但我在山县岛密林外发现了一伙奇怪的人,灵力不俗,套路不清,却都戴奇怪的面具,似乎还是冲着你们来的,于是便跟了上去,跟了一路。”
这想必就是鬼面人了,江楼月说道:“不错,那伙人的确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吧!”弥夏闻言似乎很震惊,一脸大事不好,让江楼月瞬间想起自己小时候闯祸,弥夏怕江夫人发现时就是这副表情,“夜君你又冲撞了谁?”
听这意思来头不小,乔凡想起这伙人实际上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一紧,追问道:“怎么了?”
但弥夏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话,依旧一心一意的看着江楼月。
江楼月看弥夏这态度也能猜出一二,于是问道:“那伙人功法套路我瞧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哪家的,你看出来了吗?”
“什么看不看得出来,我来的路上和他们交过手,那伙人的功法与其说是哪门哪派,不如说是全门全派,江家剑法,容家心术,温家符咒与黎家的结界不说,就是其余小门小户的功法也练了不少,又杂又乱,还偏偏让他们练的密不透风,我差点折在他们手里头。”
弥夏委屈的撇了撇嘴,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尖儿上秃了一块,好似拔了毛的火鸡脖子。
江楼月却笑不出来,他还记的这伙人对自己无心恋战,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乔凡……如今看来,却不如说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才恰当。
“你继续说。”
“我追着那群人上了船,或许是因为我可爱小巧,起初那伙人只当我是迷途的野兽,并未发现我,我仗着自己的兽姿在船上四处查看,发现这伙人并非普通恶徒,而是成了规模,相当有规划。他们以队为单位,每三日一换岗,光那艘船上便有三队人马,一队负责追杀,一队负责留守,另有一队不知所踪,每队人马中谋划冲锋之类的职责划分的十分清楚。我心有好奇,便想打探清楚,那艘船机关对我相当宽容,但有一间走廊尽头的屋子轻易不让人靠近,我便找着机会混了进去,虽说最后被发现了,但还是听到了一些零碎的,我怀疑与永夜有关。”
不光江楼月,永夜一词如今也成了乔凡的心头刺,一动就心里一紧。
“我没听全,被他们发现后便杀了出来,一路追着找了过来,连仙法也没敢用,生怕被发现,还好在此处找着了夜君。”弥夏说着又露出了“QAQ”的表情,可惜江楼月却连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
他的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如他所料,乔凡定与永夜有关,解决永夜是每个云海人的心头夙愿,谁会想要杀了乔凡呢?况且这般有规模和纪律的组织,定非一朝一夕就能建成,而他们却在乔凡上界的头几天便出现了,难道是早有预谋?
但若当真如此,这些人在预谋什么,又是谁这么料事如神呢?
思及此,江楼月虽说面上依旧浅淡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往下沉了许多
“找到他们在何处落脚没有?”
弥夏回答:“他们多在云海漂泊,不常靠岸,但我猜是流岛。”
江楼月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流岛,顾名思义,流亡之岛,流动之岛,蜃楼界八百浮岛,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是八百种无可替代的唯一,而流岛却是个例外。
它们大小不一,资源各异,从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固定,却容纳了同一种人——从永夜中死里逃生,因惧怕定岛再被黑夜吞噬,而甘愿浮动的难民。
那属于蜃楼界的三不管地带,也没人能管,只是那群灾民吃不饱穿不暖,谁还有功夫做这种事,换言之,难道他们不才是最想解决永夜的人吗?
疑点太多,信息太少,江楼月只好又问:“有一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从决定于凡凡同行后,几乎再没使用过仙法,灵力更无从泄露,好几次了……他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弥夏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放在他那张大龄正太似的脸上稍稍有些违和,他看上去有些震惊:“夜君当真?”
“当真。”江楼月点头,旋即皱眉,“怎么?”
让弥夏去顺着直觉打探情报可以,让他刻意思考问题就是扯淡,仿佛长个头只是为了看上去高似的,愁眉苦脸道:“那我便想不明白了,好几次我见他们下达追杀令,都是具体到方位与地点的,甚至连周遭如何都一清二楚,我还当是你使用了仙法被他们发现了,但你却说没有。”
他说着看向了乔凡,有一些探究的意味,他并不觉得乔凡有这样的力量,但事关江楼月,容不得他半点马虎。
后者自然能大致明白他的意图,虽说心有不快,但兹事体大,也觉得可以理解,于是主动出声解释道:“不是我。”
江楼月说道:“不会是凡凡,何况这蜃楼界能够用来传信的东西他一概不会使用,便是无心泄露也没有可能。”
乔凡:……
这话是个好话,怎么就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感觉他跟个智障似的。
于是弥夏的脸就更像包子了。
乔凡看着他那腮帮子一鼓一缩,十分孩子气,活像囤了一腮帮子粮食的仓鼠,忽然灵光一现,反应过来似的轻呼道:“储物空间!”
两人看向他:“什么?”
乔凡说:“你的戒指是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用起了对不对,定然塞满了些小玩意儿,或许里面有些什么特殊的,只是年代久远你记不清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