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年的笑容是那样有杀伤力,仿佛携了这世间最温柔澈净的泉水汩汩而来,霎时间便打‘乱’了慕玖的所有心防。
她也不由得随着他莞尔一笑,‘唇’边自然而然地微微上扬。
当他们带着笑意的眸在空气中相遇时,所有的灯盏仿佛霎时间都成了陪衬。
“咳咳,这位公子,”老板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这方的暧昧,慕玖恍若未觉地低下了头,感受着自己心底微微的跳动,听着旁边老板对卿年道,“老夫服气了您,这菡萏红烛灯我这儿一共有两盏,全送给您了!”
“谢谢。”简卿年‘唇’边浮过一丝笑意,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接过那两个河灯。
灯影摇曳中,两个河灯挨得很紧,仿佛化作了同一个河灯一般,丝丝相连。灯里的红芯闪着耀眼的光芒,给薄薄的纸罩染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晕。
“恭喜!”
“恭喜这位公子!”
“还有姑娘,恭喜公子和姑娘了!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周围的人纷纷对简卿年和慕玖表示祝贺。大家眼中有祝福,有欣羡,还有嫉妒的。不过什么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身边人。
简卿年的眸子不由向旁边看去,却见慕玖笑着冲人群道:“这是家兄,不过还是谢谢大家了。”
“没事儿。”
“祝开心啊!”
大家又一次表示了祝贺,之前说百年好合的人面上有些赧颜,将人家兄妹错认成夫妻也是尴尬。但在这样的好日子,祝福什么都是心意。
大家共同簇拥着他们往前走,纷纷嚷嚷。待所有人一起走到一望无垠的河畔时,又各自四散分开许愿了。
河上满是‘花’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美丽非常。一个一个的‘花’灯如星一般在河上飘飘‘荡’‘荡’。
直到执起一盏‘花’灯递到慕玖手上,简卿年都不明白,自己适才心里小小的希冀是为何。明明知道希儿姑娘有心上人,他却还……
简卿年虽未经过情事,却也是万‘花’丛中过。姑娘们欢喜一个男子时,看他的眼神是和别人完全不同的。
比如希儿姑娘说起师兄来,眸中便变得很奇怪。有恨意,有伤心,有纠结,有苦痛,有怀念,有欢愉,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纠缠。
有时候走在他旁边,她还会走神。不知看到什么,她整个人便有一种恍然感。
简卿年心底如水落红莲般罄竹难书。他执着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花’灯,阖上了双眼,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愿希儿姑娘可以永远开心,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收获幸福。”
简卿年许好愿后眸间微有停顿,仿佛不经意间向身旁看去,希儿姑娘虔诚的美好侧颜便映入眼帘。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有这么美,美到让人丝毫移不开双眼。
“你许好了吗?”慕玖睁开眼眸,笑着向简卿年问道。
他看起来却有些怪,眸中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那一瞬间只是慕玖的错觉一般。
“好了,一起放到河上吧。”简卿年缓缓道,笑容清澈。慕玖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蹲下身来,将‘花’灯放到了河上,又看着它们越飘越远。
“你许了什么愿望?”简卿年笑着问慕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慕玖笑意盎然,又玩笑着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么?我希望你能回到师兄身边。”简卿年缓缓道,目光诚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她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话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竟是平静地说了出来。
慕玖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看向如银般粼粼的河水,心底莫名。
“最近你有关注京城的消息吗?他怎么样?”慕玖捏紧了自己的手掌,只觉整颗心都如‘毛’线团一般缠绕得不可开‘交’。
“京城,”简卿年缓缓开口,声音如竹林摩挲,清‘露’天籁,只细细听去便能感受到一阵落寞,“梅桩国和千莱国合了军,一齐攻进了大炎京城。江南这里虽然也属于大炎境内,但因为离京城远一些,所以几乎未曾‘波’及。”
“合军……大炎被两路夹击了么?现在是什么情况?”慕玖眉间添了一抹担忧,不禁拽住了简卿年的衣袖,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却忽然被那平静澈净的眼眸所吸引,心里弥漫起心疼来。
风吹起简卿年光亮华丽的柔缎衣袍,与慕玖的衣裙挨到一起又分开,月‘色’分明洒在他身上,他眼底的忧伤是那样明显。
“卿年,我答应了你,要帮你找回记忆,不会失言的。可是我的父亲是大炎的将军,我无法不担心他的安危……”慕玖目光静然,缓缓解释道,简卿年毫无预兆,忽然轻捂住了她的朱‘唇’,她立刻哑口。
他墨‘色’长发在空中肆意飞扬,自由畅然。
“你和我之间,不必解释那么多,”简卿年‘唇’边浮出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如仙人一般飘逸出尘,“我送你回去罢,总归也是无事可做。”
“好,”慕玖眼里沁了一抹盈盈如‘玉’凝成的笑意,触手可掬,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在他微微松开的手边,“谢谢你,卿年。”
慕玖知道,卿年想送她回去,并非是无事可做,而是在担心她。大炎战势紧张,她一个‘女’子,尽管身有武艺,还是弱了些许。
简卿年‘唇’边微扬,未有言语。手缓缓滑落到了她的肩头,又松开了去。他的眸从她身上移开了,焦点定在了河中五彩斑斓的河灯上,默然不语。
刚刚,慕玖许愿时,简卿年无意听到了她‘唇’边逸出的一个字,很轻很淡,如空气中未曾存在过的薄雾,却是瞬时笼罩了他整颗心脏。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为什么他的,现在就实现了呢?
一个鸽子扑楞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身旁。简卿年眸光所触,伸手让鸽子停在了他的手上,摘下了它‘腿’上的信卷。
慕玖的眼睛恍若未觉地瞥向河上,看着红烛映照下的‘波’光粼粼。那信卷若是半月阁的机密,她看到就不好了,所以还是得避嫌。
简卿年放飞了鸽子,看向慕玖缓缓道:“希儿,两方战势仍旧是僵持状态,你不必过于挂怀。”
他说着,将纸条摊开来给她看。慕玖看过后,知道了父亲也没有事情,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而靠近了卿年,慕玖才知道,他身上原是淡淡的檀香气息,如他这个人一般让人心情舒适。
今晚回了客栈之后,慕玖美美地睡了一觉。梦中有一盏茶,一壶酒,还有一树梨‘花’。
次日清晨,简卿年便和慕玖一起轻装上阵,踏上了回大炎京城的路。路上阳光灿烂,明媚安然。
……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踩到家乡的土地,一阵熟悉感和怀念感瞬间充斥了慕玖的心。这是她的家啊,是生她养她的故土。
不过,京城的气氛已是与从前截然不同。兵临城下,两军对垒。百姓自然是战战兢兢。
慕玖和简卿年进城时也颇费了一番‘波’折。不过好在最后是进来了。
走在街上,慕玖和简卿年都是薄纱‘蒙’面。慕玖是“死”了的人,自然不方便‘露’面。而卿年的面貌实在过于张扬过市,怕的是坦然‘露’面,会在街市上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在‘花’笺客栈二楼独立包间用了午膳。快要走时,突然听到了隔壁包间传来的声音。
不大不小,甚至是类似于情人之间的呢喃低语。然而慕玖内力恢复之后,听力也便敏锐了起来。卿年自然不必说,他的内力,深不可测。
慕玖听着,隔壁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她本不该这样关注,但是,那男子的声音,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等他病情再严重一些,我们就发布他篡位的消息。”
羽哥哥,是羽哥哥的声音,温暖柔和。
“好,到时再一举攻入……”倒是这个‘女’子的声音不甚熟悉,声线里娇中带着几分妖,刚柔并济,似水如歌。又透着深深的冷漠气息。
“梅桩城复城为国,梅皇和千莱公主联姻,合军。”简卿年淡淡解释道,可是慕玖却并未发现他开口。心下了然,定是传说中的传声入密。
卿年的武功,原来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地了。
慕玖心下复杂纷‘乱’,羽哥哥和千莱公主联姻了,素兮怕就是要伤心。
但最让慕玖烦‘乱’的是,沈羽口中的“他”,定然是百里子衿无疑了。
他病了吗?
可宫中并未传出皇上病了的消息……那么,沈羽他们……
慕玖想到了心里那个可能,眸间忽然添了寒意。
“我们走吧。”简卿年知晓她着急,便微微拂过衣袍,起坐随她下了楼。
下楼前,沈羽从隔壁的帘缝间依稀看到了慕玖的一尾云缦衣角,但也只是衣角,一晃而过。
他没有在意,只心头添了一抹莫名。适才心跳那样快,却不知是为何。
外面的阳光淡淡的洒在身上。简卿年和慕玖走了不远,便到了慕府。直接进去怕是不行,慕玖便带简卿年从后‘门’偷溜进去的。
卿年面上还有些怪异。慕玖回头看他,不免偷笑,他长这么大,恐怕还没有见过有人回自己家需要爬墙头的。
慕玖想,得赶紧找到爹娘才好。她想通过爹爹,伪装成一个‘侍’卫或者太监宫‘女’都好,只要能进趟宫。
她想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