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年怔怔望着神情恶狠狠却美的一塌糊涂的萧御卿,“我喜欢百里疆场纵横驰骋的感觉。”
看着纪年满脸认真的表情,她轻轻叹了口气,很多人都懂的纪年的无奈,萧御卿更懂。从小被自己欺负到大的少年此时已经是英姿挺拔,一表人才,奈何那从小便种下的魔咒似乎永远不可能祛除,萧御卿不止一次在藏书阁中见过那道瘦弱的少年,捧着那本泛黄的老书,那落寞的小小身影,她不止一次的心疼。
“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吧,不论你能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有人怪你。”,萧御卿秀眉微蹙,清丽的脸蛋惹人怜爱,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初寒,更不会怪你。”
纪年苦笑,他何尝不明白,哪怕魏初寒责怪自己,用那种看废物般的眼神看自己,他也从未有过怨言。
纪年清楚的记得自己四岁到六岁的那两年,大姐魏初寒在修行,她很刻苦很刻苦,然而修行过后总是跑到自己的房间,不顾满头香汗淋漓,对修行之事只字不提,只教他读书写字,吟诗作赋。或许当时小小少女的心中是这样想的:既然不能够接触武道,那从小习文便罢,文有所成,至少弥补了武道的缺憾。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鬼点子甚多,机灵无比的纪年却是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只练得一手连魏初寒都自愧不如的草书。
或许魏初寒的恨铁不成钢便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纪年都懂,他躲着魏初寒,躲着萧御卿,只是因为他难以面对他们,仅此而已。
“大姐,我懂得。我没有办法,所以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纪年第一次对萧御卿喊出了大姐,发自肺腑。
萧御卿娇躯一颤,缓缓收回了扭着纪年耳朵的修长玉手,微微转头,似乎擦拭了什么,随即转头笑靥如花,娇声道:“你这个臭小子,在卢龙塞混不出个人样就别给我回来了,听清楚了么?”
“嗯。”
王府之行,纪年没有见到二姐萧御寒,也没有见到三姐萧锦瑟,据萧御卿所说,二姐萧御寒似乎要嫁人了,夫家是洛阳大族白家,至于萧锦瑟,恐怕是游历天下去了。纪年心中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二姐萧御寒那般女人,竟是这么不明不白悄声无息的就要嫁人了,这等于自己等人年少时的幻想破灭,也预示着自己真正的成人了。
萧御卿还向纪年透露了一个消息,魏初寒在天府书院似乎并不如意,只因她树敌太多,现在已经是举步维艰,若非西周与北燕之间的微妙关系,恐怕她们二人的处境将会危险万分。
长亭尽头,纪年深呼一口气敲响了红木房门。魏初寒清冷的声音传出,示意可以进来,纪年整了整白衣,大步走了进去。
魏初寒的闺房是冷色调,窗帘缦布均是淡青色,魏初寒侧卧踏上,青色薄衫遮不住其玲珑曲线,手中捧着一卷书,面色冷清,纪年进门,她没有抬头。
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秀气长剑,纪年眼神黯淡了些许,随即坐在桌前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魏初寒挪了挪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撩了撩额前青丝,开口道:“怎么了,有事么?”
纪年眉头一跳,抬眼看了看清冷美目盯着自己的魏初寒,心中叹息。哪怕在西周天府书院怎样的不如意,回到家她仍旧是这个样子,不会跟任何人倾诉,纪年莫名的心疼,心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他恨自己不成器。
“大姐,我过完元宵便走。”,纪年最终没有说出询问慰问之类的话语,他觉得矫情甚至多余,他现在只需要努力,以求将来能够庇护面前这个身形瘦弱清冷无比的女子,让她能够如正常女子一般,哪怕多一些温和的笑容。
“嗯,知道了。”,魏初寒依旧那般清冷,而纪年看着其一脸的无所谓却是愈来愈心疼。她似乎漏掉了什么,美眸之中有着一些异彩,轻声道:“兰亭,多谢了。”
“嗯。”,纪年微笑,抽了抽鼻子,正色道:“大姐,我过几年回去书院看你。”
魏初寒娇躯僵了僵,抬眼时依旧是那般平静,少了些许冷色,轻声道:“好。”
……
元宵佳节,北国的重大节日,燕都的灯会更是热闹非凡。紫衣侯府上空雪雕疾鸣,空地上儒雅少年一袭白衣,胯下白马,扈从十数,皆身背长剑,黑衫短铠,目露精光。
陈孝辅转头望着大门前的中年人屠,一袭紫衣,身躯挺拔,遥遥拱手,朗声道:“人屠,母亲,告辞!”
陈仙芝面无表情,随意的摆了摆手,仿佛在赶苍蝇般催促着马背上的小人屠,似乎丝毫不关心少年此去西凉的凶险异常,独留陈母嘤嘤哭泣,依依不舍。
天空雪雕盘旋,陆地战马疾驰,陈孝辅领十数骑北燕铁雕剑士自御都大街往城外而去,目标西凉,成就人屠之位。
燕都城外十里长亭,纪年一袭白衫,身形笔直站立,目光灼灼的望着远处疾驰的战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陈孝辅远赴西凉,也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众多兄弟四海分隔,再见之时不知又是何光景,而自己又是否能够完成心中的夙愿,扛起北威侯府的旗帜,站立魏初寒身后,为其遮风挡雨。
陈孝辅下马近前,平淡的看了纪年一眼,淡淡道:“你怎么来了。”,随即盯着纪年看了半响,挑了挑眉,抿了抿嘴,揶揄道:“我是去杀人的,不是去被人杀的,不要用那种生离死别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我瘆得慌。”
怔怔看着一袭白袍潇洒无比的陈孝辅,纪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久久,终于在陈孝辅有些不耐的眼神中轻声开口道:“保重!”
陈孝辅沉默,缓缓抬头,对上了纪年那显得有些邪异的面容,黝黑深邃的眸子,喃喃道:“废话。”,随即转身跨上了战马,手中马鞭重重落下,白马嘶吼,迈动四蹄奔驰而去,溅起无数掺杂着白雪的清新泥土。
望着十余骑战马绝尘而去一路向西,纪年双目通红,低声喃喃道:“西凉苦寒之地,初春的风沙会很大,一定要记得保暖。凉王李遂无能导致军阀割据,战乱不止,初来乍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铁雕剑士最好少露面,不然恐怕会引起波澜,大匈帝国的军队很是悍勇,与其对战务必当心……”
纪年低声喃喃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抬头,重重道:“保重!”
眺望着陈孝辅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纪年怅然叹息,艳阳高照的天气,经历了整个寒冷冬季的刺骨寒风却依旧肆虐,如刮骨刀一般锋利。纪年紧了紧衣领,最后看了一眼陈孝辅离去的方向,转身朝着燕都而去。
燕都城门口,各种小商小贩吆喝叫卖,人声鼎沸。纪年走进城中,一群人迎面走来,为首几人一派世家公子哥的架势,皆是锦衣玉带,腰佩长剑,脸上的倨傲丝毫不加以掩饰,在其身边众多明媚女子相伴,簇拥左右,走在宽阔的燕都大街之上,行人纷纷为之侧目,惊羡无比。
这伙人似乎要出城去,与纪年迎面相对,瞥了几人一眼的纪年本想不加以理会直接回府,奈何总有些人不让你如意。
“啧啧,这不是魏大公子么?怎得,卢龙塞混不下去了又灰溜溜的跑回来燕都混吃等死吗?”,话语极尽讽刺,开口之人一把揽过身旁妖娆女子,脸上带着戏虐,下巴微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言不发的纪年。
纪年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去。他认得此人,北燕仅次于燕王萧震地位之人,天下皆知四大战侯,却很少有人提及北燕五名以武力著称的悍将,他们在北燕的声势仅次于四侯,甚至除去勇毅侯徐象毅所统辖五万乂字剑军,紫衣侯统辖二十万铁浮屠之外,大多数兵权皆握于这号为北燕五虎的五大战将手中。
说话之人名叫杨毅瞿,是北燕五虎之中有黑虎之称的杨埠杨帅之子,其人从小飞扬跋扈,与纪年等人的调皮不同,此人极为纨绔,是真正的二世祖,将二代。没少干欺男霸女之事,可称燕都一恶。
纪年本不想多加理会,奈却被其同行之人拦住了去路,面无表情的抬眼瞥了其一眼,淡淡道:“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就给我让开,我要回府。”
“哼,回府?继续回北威侯府当你魏大公子的缩头乌龟吗?”,杨毅瞿冷哼一声,摆出了一张极为令人恶心的作呕的可恶嘴脸,调笑道:“北威侯如此英雄人物,一杆银枪杀尽无数蛮夷,被世人誉为北燕战神,北燕杀神,居然能够生出魏大公子这样的废物,真不知道是不是家门不幸,祖上亏德啊。”
众人闻言皆哄然大笑,一众女子更是低声细语,言道原来这便是那个北燕最大的废物公子魏纪年,真是可惜如此俊俏的脸蛋云云。
纪年感知力与听力何其敏锐,将众人的议论纷纷一字不落的尽收耳中,谁也不曾发现微低着脑袋的纪年双眸早已眯成了缝,藏于广袖之中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多年来,尽管陈孝辅徐彦儒等人极力维护,但燕都之中的明嘲暗讽丝毫没有减少,纪年本已习惯,但是侮辱自己无所谓,若是侮辱老魏,侮辱魏家,纪年实不能忍。
而此时陈孝辅已然远赴西凉,徐彦儒马踏辽东,萧瑾年更是南下西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