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会众人骑马前行,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两条腿终究比不过四条腿,那生的剑眉星目,明眸皓齿的少年武胥早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已行了半日路程,正值正午,太阳暴晒,风沙停歇,倒是有些不正常的闷热了,这恐怕便是荒原的初夏,早晚狂风四起风沙漫天,正午却是如同蒸笼,仿佛要焚化这无数的枯黄山石。北疆早已没有了半分冬春的痕迹,石缝间的嫩芽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唯有寥寥可见的白杨仍旧挺立,随着清风飒飒作响。魏纪年低头看着那清秀少年同样的奄奄一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随即,魏纪年愣了愣神,顺着那小跑到腿脚都开始不利索,不住打颤的少年武胥的目光望去,队伍当前,那红色骏马之上身姿挺立的素衣女子,那削瘦的肩背,洁白如玉的后颈,飘飘秀发属实的这北疆荒原的一道靓丽风景线,转头看了看那武胥嘴角的温馨笑容,魏纪年轻笑出声,缓缓摇头。
雷成行了这半日,无数次想开口让武胥上马,哪怕是自己跑一会儿都没关系,可是这小子如何能够受得了。话语在嘴角来来回回踌躇了无数次,终于还是未能开口。若是自己的行为令这位魏公子心生不满,认为自己侧面表现对了他抢夺武胥坐骑的不满,那事情可不就大发了?只是这般想法,若是让魏大公子听到,可真真是要喊冤了。
魏纪年的视线收回,不再看那累得满头大汗几乎许多的少年武胥,反而在马背之上陷入了沉思。多年以前,魏北威与北燕王等人曾无数次寻求解决自己身体不能够修炼的问题,但是多年来均是一无所获,后来便只好作罢,也不知有没有寻这洛阳天机,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了。但是那时候魏纪年也自老魏的口中了解到了不少的东西,其中便是有一些关于上古炼气士修炼体制的问题。而其中有一神秘至极的体质,名为“无痕武神躯”,这是后世之人修改而来的名字,而在当时的时代,被称为无痕体。
顾名思义,无痕便是身体没有丝毫杂质,全身静脉通畅没有丝毫闭塞,且肌肉骨骼异常适宜修行,其悟性更是百年难得一见,而有一点甚为奇怪的地方,那便是记忆力,也不知这些人的大脑是怎么长的,倒也不是健忘之症,而是过目不忘深埋心底。武胥说他见刀式而瞬息便忘,甚至撑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是一干二净没有丝毫印象,继而难以下手,修炼难行。实则他并不是完全遗忘,而是早已将那刀式牢牢的记在了心中,这辈子都难以抹去,便是无痕武神躯。
而想要令这般体质之人踏上修行之路,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闭死关。何谓闭死关?便是除却吃喝拉撒睡之外,寻一处僻静洞府,将所学武学功法秘籍印刻于墙壁之上,遵循其轨迹,一瞬不瞬片刻不歇的修炼,此乃正道。当时在那古籍之上魏纪年见到这一体质,觉得甚是好笑,后来才知觉,也了解了更多的秘辛。在那遥远的古代,这般身负无痕武神躯的人,被称为大世之子,盛世可安邦定国近靖平四海,乱世可独据一方成王霸业,笑谈皇图。只是他们的大多数都是在三十岁以前名声不显,甚至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在他们出世之后,将会真正的震惊这大千世界。
魏纪年并不能够确定武胥便是当今世上身负无痕体之人,毕竟这般体质的说法,早在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前便是被人所遗忘,不知从何时开始,当代炼气士开始不讲究体质之分,只看悟性与根骨。旅程枯燥无味,闲着也是闲着,魏纪年倒也想试试看,若是不成,那便当做是消遣了,也结了个善缘,若真是那武神躯,自己可当真是捡到宝了,恐怕睡觉都能偷着乐出来。
心中有了主意,魏纪年勒马,放缓了速度,堪堪与那少年武胥并排而行,轻笑着开口道:“武胥,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武胥看着魏纪年放缓了速度,心中本就疑惑,不过以他的心思纯净,哪里能够想到魏纪年所想的那一层,只是微微一愣,急急的喘了口气,脸蛋微微泛红,看来是累得不轻,“公子,我其实从小便想做个大侠,但是那时候帮着街上的小乞丐抢东西吃,保护他们,反倒被揍得好多次卧榻不起,想要练武,可是身体素质实在跟不上,当时倒也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能不能修炼的问题,只是在为吃饭而发愁,但是这般循环往复,总也逃不过弱者的称呼,也便距离那大侠的距离更远了些,到后来,我正想着放弃,因为连自己都快难以活下去了,哪里还能够做那行侠仗义的事情,但是我遇到了帮主,我的希望终于又燃了起来,在海龙会有许许多多的前辈愿意教我,可是我总是不争气,哪怕是身体渐渐好转,武学却是难以入门,到了现在,我只想着能够留在海龙会,安静的生活便好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纪年悄声叹息,果然,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一个江湖梦,自己是这样,陈孝辅徐彦儒儿时同样,那时候他们一起立志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可是神之所处,身不由己,终于还是踏上了自己的道路,陈孝辅去了西凉,徐彦儒去了辽东,反而最是要接近并且真正的踏入了江湖的,只有魏纪年与北燕世子萧瑾年。
缓缓摇头,魏纪年瞥了眼远处那清丽的素衣女子背影,继而转头看着武胥,玩味道:“你是想留在永远留在海龙会呢,还是单纯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呢?”
武胥一愣,随即眼帘低垂,脸上有着一抹酡红,他并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魏纪年不是傻子,雷成能够看出来的东西,魏纪年当然也能够看得出来,武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打小身份低微,相当于流落街头的小乞丐,靠着乞讨为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而自己更是被宋智慧所收留,至今文不成武不就,他甚至不敢说出口。
魏纪年自然看出了武胥的尴尬与自卑,缓缓摇头,轻声道:“武胥,你并不傻,相反你很是聪明,难道你从来不会疑惑自己为何不能够修炼么?我跟你的遭遇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我可能要比你稍稍好一些,当然,这仅仅是指生活方面,我倒是挺羡慕你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想的永远只有填饱肚子,不像我一般顾虑甚多,活得好不痛快。”
武胥似乎不明白魏纪年的顾虑,因为他所想的,真真就只是能够填饱肚子便满足,在他眼里,魏纪年有着超然的修为,能够翻手间将一名通玄境的大高手镇压,这已经是自己所见过的最最厉害的人物,而且他还这般年轻,生的这般好看,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生还能够有什么缺憾。
“公子,我也想过是不是其他的问题,可是雷成大哥的武功在海龙会的镖师当中都能够排得上号,他教我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可是亲眼看着雷成大哥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劈为两段的呢,于是我便是开始从自身找问题,后来便觉得,恐怕自己真的不是练武的料。”
“武胥,你有没有想过。”,魏纪年瞥了眼前方马背上的大汉,笑道:“或许并不是雷成教的有问题,亦不是你自己习不了武,而是因为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从根本上修行方式便是出了偏颇。”
看着武胥抬头,满脸的疑惑不解,魏纪年自怀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秘籍,名叫《十字刀决》,这卷刀谱是魏大公子自行抄录,本来是想着解决刀法问题的,现在也没有多大用处了,而且其中精髓早已领悟,深深的印刻于脑海当中,这自然是魏大公子在那被燕王府藏书阁偷师而来,谁叫这魏纪年生了一个几乎是过目不忘的好脑子。至于这种秘籍,在魏纪年的包袱当中,仍有三本。
武胥傻愣愣的伸手接住魏纪年抛过来的书卷,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随即在看清了封面的文字之后,脸上漾起了一抹雀跃,却又很快被自嘲所掩盖。
魏纪年乐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见武胥腰间并无刀剑,将腰间的破妄长刀解了下来一并扔了过去,那两颗黝黑的珠子叮当响,在阳光的照射下煞是耀眼。李成此时正转头,看着那狭长的破妄刀,眼中的贪婪一闪而逝,随即很快消散,摇头苦笑,那绝对是一柄绝世好刀,单单是看那狭长的刀鞘,黝黑的金属制成,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暗红色纹路,透着一股子沉凝厚重之意,刀柄很长,挂着两颗绝对不是凡品的珠子,绝对是宝刀。
可是以自己的本事,恐怕是连那刀鞘都不可能摸到,此时的李成眼神阴郁,他倒是有些羡慕那似乎被能够被算作自己前辈的魏大公子青睐的武胥,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深深的看了眼那清秀少年,李成愤愤的转头。
魏纪年有所察觉,微微扭头,朝着那李成的方向扫了一眼,正巧看到了转头之际那眼神当中的火热与愤怒,微微一笑,眯起了双眼。武胥哪能注意到这些,他此时右手破妄刀,左手《十字刀决》,微微愣神,这个时候,他猛然觉得,自己竟是离那早已遥远的江湖近了些许,微微抬头看了眼那窈窕的素衣背影,在低头注视着手中的长刀与书卷,这少年眼眶竟是有些微微的湿润了。
魏纪年看着那低头沉默不语的少年,抬手摸了摸鼻子,打趣道:“怎得,这堂堂七尺好男儿,竟是要落泪不成,你今日若是哭了,那便将我的刀与刀谱还回来吧,当是我魏燕看错人了。”
武胥身体微微一怔,继而抬头深深的看了眼魏纪年,洒然一笑,轻声道:“武胥,求公子指点。”
魏纪年笑了,随即抬眼看了看周遭的情况,正好行至山石包围当中,风沙不近,轻轻笑了笑,魏纪年抬头朝着前方挥了挥,朗声道:“宋帮主,可否在此处歇歇脚,走了大半天了,这太阳又是挺大的,人困马乏,让大家补充补充水源。”
宋智慧勒马,海龙会众人自然停了下来,均是扭头看向了队伍对后面那一袭白衣身形,很是自然的,宋智慧将目光放在了李祥的身上,眼中有着询问之意。李祥微微一顿,偷眼瞥了瞥魏纪年,思忖片刻,随即朝着队伍后遥遥拱手,“魏公子,这里正当北邙荒原中部,有诸多野兽出没,恐怕会有狼群与花豹,可否再行几里再行歇脚?”
魏纪年眸中带笑,嘴角勾起,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枯瘦老头儿李祥,笑容略带深意,至于有谁能够看懂,那可就不是魏纪年能够操心的事情了,清官难断家务事,魏纪年可不想再惹上海龙会这个大麻烦,此行只当是掩人耳目罢了,至于宋杨柳的请愿,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到位了。
李祥被魏纪年看的头皮发麻,不敢自恃辈分高低,毕竟这个江湖并不是看资历,而是看实力,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相通这一节,李祥讪讪的笑了笑,恭敬道:“便听公子的。”,随即朝着宋智慧微微点头,宋智慧会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歇息。
魏纪年翻身下马,看着那些扎着堆儿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吆五喝六的一众镖师视若未闻,行至少年武胥身边,淡淡道:“随我来。”
宋智慧看着转过山包离去的二人,并为多想,可能是两人年纪相仿兴趣相投互生好感吧,不过,宋智慧轻轻摇头,嘴角有着一抹苦笑,这位魏公子倒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与武胥一般大小,却是身怀绝技,恐怕是此时的海龙会所有镖师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般恐怖的人物,真不知道是哪个家族宗门的弟子。
李祥与李成坐在一起,那枯瘦老者猛地灌了口水,轻轻叹息,李成见状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轻声道:“爷爷,你说这个魏燕会不会坏了我们的事,如今他与那武胥走的这般近,恐怕……”
“无碍。”,李祥那浑浊的老眼当中有着一丝笑意,“我观这魏燕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侠客,反倒是很聪明,懂得韬光养晦,虽看着有些倨傲,也只是适当的威慑而已,十分的善于省时度势,晓得厉害,不惹麻烦。他应该不会插手的,至于那狱城前的事件,恐怕是出在了二小姐的身上,而且我觉得这魏燕必然也是北燕人氏,恐怕当时杀那彭虎也有别的用以。”
李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焦躁难耐,他此时仍在惦记着魏纪年腰间的那两柄长刀,同时用刀之人,对于一柄好刀的渴望甚至不亚于一本上乘的刀谱,这如何能令他静得下心来,可是李成也不是傻子,只能轻轻点头,将胸中的念头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抬眼,看着远处那一人静坐的倩影,那娇俏的侧脸,飘扬的秀发,玲珑有致的娇躯,甚至有香风阵阵吹来,微微眯眼,那眼中的狠色很是隐晦,随即很快隐去。
雷成很是苦恼,看了看魏纪年与武胥离去的方向,再看了看帮主宋智慧,摇头苦笑,他实不知那魏大公子在打着什么算盘,不过想来他必不会对武胥不利,甚至,这可能是他的机缘也说不定,毕竟这魏大公子有可能是金刚境,对于普通武者来说,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了。
不远处的山包后,武胥手中捧着破妄长刀与那一卷《十字刀决》,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魏纪年,心中疑惑,自然也便问出了声,“公子,我来这里做什么?”
魏纪年有些答非所问,反而咧了咧嘴笑道:“武胥,你想不想练刀?”
武胥精神一震,下意识的开口道:“想。”
玩味一笑,魏纪年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邪的笑容,“那你想不想完成你打小以来的梦想,成为一代大侠,仗剑江湖,行侠除恶,如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般的潇洒快意?”
武胥眼中剑眉微挑,脸蛋泛红,眼神坚定,脱口而出,“想。”
魏纪年笑了,那深邃的眸中有些许好笑,开口道:“那你想不想娶你们宋帮主,壮大海龙会,帮助她完成其父亲的遗志,做一对儿比翼鸟?”
“想。”
话音刚落,武胥愣住了,随即反应了过来,猛地栽下了头,沉默无言。魏纪年拍了拍其肩膀,心中感叹,这身子骨,恐怕比其那小石头也是不逞多让了,当真削瘦的紧,若是以这般体质练武,怕是少不得伤了自己。
“武胥啊,我没有开玩笑,你有这种潜力,不然的话你以为我真是闲的慌,找你来消遣,我跟你说,你手中拿着的这卷刀谱,若是被江湖人士见到了,也是会招来腥风血雨的秘籍,至于你手中得刀,恐怕能够在江湖掀起一股狂潮了。”
武胥猛地一哆嗦,抬头,眼中有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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