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廉穿过人群找到秦彦绝的时候，那个一身黑衣神情冷漠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春雨后微弱的阳光照射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他还像之前那样，线条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刚刚被议论的人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夏廉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
秦彦绝立刻感知到了有人接近自己，潜意识已经条件反射般得将那个人定位为自己的敌人。于是他转过头，用孤狼般的眼神看着接近自己的人，右手也迅速搭在了握住左侧腰部的刀柄。
当发现接近自己的人是夏廉——这个自己还算认识的人——他就将右手放了下来，扭过头，看上去若无其事，但眼睛里危险的光还是没有褪去。
不知道夏廉有没有发现秦彦绝对他下意识散发出的敌意，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往秦彦绝身前凑了凑，却被对方躲开，又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夏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试图跟秦彦绝融洽彼此的关系。
于是他开口，开门见山道：“你听见那先生念到你的段数了吗？”
半晌没反应，夏廉觉得奇怪，向秦彦绝看去，发现对方正在目视着前方，双眼没有聚焦，好像在发呆。
夏廉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说话，于是又叫了他几遍：“秦兄？秦彦绝？喂……听到了吗？”
秦彦绝还是没有说话，看都不看他一眼。
夏廉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会知道答案了，但却在他转身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嗯。”
夏廉差点热泪盈眶。
要知道这可是秦彦绝从昨天跟他们自我介之后第二次说话……
就算是之前劝他去与文郁锦四人见一面的时候，这位仁兄都没说一个字，只是像现在一样，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哎哎哎，关注点不对吧！
夏廉扶额，继续问道：“难道你对于自己是五段天赋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对方依旧沉默。
好在夏廉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看着秦彦绝的侧脸，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秦彦绝突然扭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夏廉的眼睛。
秦彦绝比夏廉要高一些，居高临下的注视让夏廉感到很有压力，这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实际上他的沉默正是因为心情不好之类的……
“你说什么。”秦彦绝突然开口。
啥？
夏廉惊愕了。感觉脸上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有点痛。
嗨，感情这位根本没在听人说话啊。
什么戳痛处、什么心情不好，根本就是不在乎吧……
愣了片刻，他才挪开视线，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里想揍秦彦绝的心情。
原谅他原谅他，他跟正常人不一样……夏廉在心里对自己说。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可能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
当所有人的天赋段数都宣读完之后，众人依旧沉浸在三个一段和一个五段所带来的震惊中，没有停息下来。
一段代表的是天赋最好的修行者，五段代表的是几乎不可能成为修行者的天赋。
这两种极端，却同时出现在了这一年的入学试中，这消息若是传回京城，估计会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吧。
虽然天赋并不能代表一切，但这确实代表了一种符号，一个叫做天才，一个叫做废柴。
虽然被标上废柴头衔的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天赋测试结束之后，就要继续进行下面五项了
寒微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文郁锦，附在她耳边小说说道：“我打听过了，剩下五项分别是对照云阡学院的五个修科来安排的，分开测试，然后计算总分；如果其中某一项分数过高，就有可能直接被那一修科的先生挑走！”
文郁锦了抽嘴角：“又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寒微然得意地笑了：“才不是小道消息呢！我家兄长以前也是云阡学院的学生啊！他自然是参加过入学试的，所以他早就告诉我这一点了……”
寒微然那句话刚刚说完，就有一位年轻的先生高声说道：“接下来的五项测试将会一起进行。”
“诶！！！！！！”寒微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名宣读规则的先生。
而那名先生则带着促狭的笑意看了寒微然一眼。
寒微然双手捂脸，传出闷闷的声音：“啊……丢人了……”
年轻先生收起笑容，继续说道：
“你们将进入苍昙山内学院安排的区域，进行为期三天的试炼，在试炼过程中各自为战，你们需要在这三天寻找、采集一种叫做胡叶草的植物，一会儿会有先生让你们看胡叶草的样子，而我们会在隐蔽的地方时刻观察你们的动向。三天之后的这个时间，回到这里集合，找到并且找对胡叶草的人可以留下，学院的先生会根据你这三天的表现对你们另外的五项进行评分，合格的就可以成为学院的学生！”
此话一出，就立刻有人提出疑问：“先生！请问在这三天里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给这五个评分项提升分数呢？没有什么标准么？”
那先生任性地摇摇头说：“有，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有人开始哀嚎：“啊？怎么这样啊……”
“喂喂喂！没搞错吧！这可怎么考啊！”
“不会是用这种方法走后门吧？不会有人买通了先生吧？……”
“混账！闭嘴！”
年轻先生看着变得乱糟糟的人群，竟然愉悦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就是要你们没想到啊，吓了一跳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学院的先生也有这样……欢快的一面，瞬间觉得有些幻灭了……
突然感受到旁边刺过来一道刀子般的目光，年轻先生眯着眼往旁边看去，发现尚黎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年轻先生轻轻抖了一下，默默擦了擦冷汗。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就暴露本性了。
年轻先生为了挽回自己的高贵的形象，决定说点什么。
“咳咳……总之一切都按照本能去做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有自己的判断。”
很多人听到先生这样说之后，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在场也有一部分人知道学院以前入学试的规则，对于临时改了考试规则也有一些不安，而且连范围都没有，完全凭借自己的本能……这可令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头疼不已。
“接下来说一些注意事项，不认真听犯规了的，就直接废除考试资格。”年轻先生清了清嗓子，“首先，你们不能携带任何食物，所以的吃的东西都必须在山里获得，不管是植物根茎还是自己打猎；带了银子的也可以跟路过的百姓买，但是我要提醒一句，准备让你们进行测试的那片山里，百姓是根本不会靠近的。”
这话说完，之前那些充其量愁眉苦脸的公子小姐们已经开始皱着眉叹气了，试问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山林中自己寻找吃的东西呢？
“还有一点，学院不禁止你们携带武器，因为苍昙山虽然是京城里的山，但也存在着一些未知的危险，还有蛰伏在山林深处的灵兽；带上武器也方便捕捉能够当做食物的动物。但是不能伤害到其他人，如果被先生们发现，就直接逐出苍昙山，云阡学院将永不录用。”
秦彦绝的右手细细抚摸着自己的刀柄，冷漠的脸上甚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绪。
夏廉看到了秦彦绝的动作，试探着说道：“你很喜欢你的刀？”
秦彦绝难得跟他在同样的步调上，听到夏廉的话后，点了点头。
“不会随便伤人。”秦彦绝又轻声说道。
因为前后都没有关联词，夏廉思索了几息才明白秦彦绝想说的什么。
“为什么？”夏廉起了坏心思，故意问道。
没想到秦彦绝却认真地回答道：“只杀敌人。”
夏廉愣住，随后拍了拍秦彦绝的肩膀，郑重地说：“一定要永远记得你说的这四个字。”
秦彦绝又像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反应，却没有再躲开夏廉拍他肩膀的手。
……
“如果有人中途觉得自己坚持不了了、或是遇到了危险，就发射信号弹——就是这样的——一会儿会有先生逐个发给你们。”年轻先生伸出手，手中有一个鸡蛋大小的信号弹。
“一定要慎重考虑，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发射了信号弹之后，在你附近的先生会将你们带回到这里，然后被带回来的人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年轻先生又看了看那些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们，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考试十分危险，如果你们不小心招惹到了某些居住在苍昙山深处的灵兽，很可能来不及呼救就会被杀死，所以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一个人说要退出，所有人都坚定地注视着年轻先生，眼神里不见半点胆怯。
年轻先生这才释然地笑了笑。
想要成为云阡学院学生的人，没有一个是懦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