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郁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略显空旷的山洞之中。
她半坐起来,陌生的环境让她凭空升起紧张的情绪。
洞里唯一的光照来源于洞口,月光幽幽地从洞外斜斜洒进来,微弱的光让她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洞中只有几把单薄的木椅、一个木桌,还有自己身下躺着的这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简陋的摆设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山中农户的居所,很难相信是什么人会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
想的多了,头就有些痛。她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敲打了一下太阳穴,企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发现身上的伤口都被精心包扎过了,就连左臂上恐怖的伤口都被掩盖地严严实实的,布条下面传来阵阵草药的香气。
到底……是谁。
对于那个两次都在自己恍惚中出现的人影,她是知道的,所以对于寒微然他们的说辞文郁锦只当是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断然不会相信就是了。
从他的动作和所说的话来看,这两次应该是同一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脑海中又浮现出对方说的话——“别怕,有我在呢”——文郁锦居然十分羞耻地红了脸。
什么啊……说这么撩人的话。曲起腿,她把脸埋在膝间,手指不安分地揪着被角。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股强大却内敛的气息,并没有伴随着脚步声,想来对方是个高手。文郁锦迅速躺回去,面朝墙壁装睡,同时悄悄散出些许灵力弥漫在山洞中。
那股气息越来越近,文郁锦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却越来越平稳,看起来真的像是还在睡梦中一般。
那人缓步走进山洞,文郁锦通过灵力感受到他走到了木桌旁边,轻轻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踱步走到床边。
文郁锦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边还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好不辛苦。她想起了那些执行暗杀任务的刺客——估计她现在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吧。
正在文郁锦无比紧张的时候,那人却说道:“醒了,吃东西。”说完,转身便想走。
这声音……文郁锦猛然弹坐起来,来不及想什么就伸手拽住那人的衣角。
昏暗的月光中,那人一身黑衣,用布条束起高高的马尾,腰侧挂着一个长条状的物件。
“秦……秦彦绝?”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出声。
那人沉默许久,才闷闷地答了一声:“嗯。”
她呆坐在床上,看着秦彦绝执拗不肯转身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秦彦绝也不说话,任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就是不回头。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文郁锦才再次出声询问:“你是怎么看出我醒了的?”
对于这个问题,秦彦绝没再纠结旁的,果断地回答了:“气息不稳。”
“怎么会……”文郁锦有些懊恼,明明她那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我觉得已经很平稳了啊。”
秦彦绝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在笑,说话的声音却不带一丝笑意:“不够。”
文郁锦挑了挑眉,心想“他刚才是不是笑了?”,她看不见秦彦绝的脸,不能确定这个猜想,也并不敢问。
不过对于能再次见到秦彦绝她还是很开心的,正想放开他乖乖去吃东西,却突然想到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手下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拽得更紧了些。
“……是你救我回来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却又不明了自己到底期待的是什么。
秦彦绝又开始沉默,但文郁锦很有耐性,也不催,默默地等着。
似乎是过了很久,她才听到秦彦绝用极小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文郁锦立刻迫不及待地又问道:“那上次呢?就是……我突破那次?”
这一次,秦彦绝却再也不说话了,文郁锦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文郁锦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是你了。”
听她这么说,秦彦绝才开口,毫无信服度地辩驳:“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
“就是!”
“……”对于文郁锦的步步紧逼,不善言辞的他选择闭口不言。
两人又僵持起来。
文郁锦依然拽着他的衣角,一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样子。
“……吃饭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
“我不,你不说,我就不吃。”文郁锦难得如此执拗,全无平日的冷静理智,也亏得秦彦绝脾性好,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要撂担子气急而走了。
虽说文郁锦现在这个样子,秦彦绝也是第一次见到,说心中毫无波动是假的,他明显能感受到有丝丝莫名的喜悦浮上心头,但到表现出来,还是淡然无波的淡漠。
僵持的时间久了,文郁锦也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不甘地松了手,似乎是为了掩饰窘态,她低着头不说话。
秦彦绝悄悄回头看了她的发顶一眼,踱步走到桌边,端起碗回来,递给她。
“是我。吃吧。”
文郁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昏暗中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但她还是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满心欢喜地接过碗,说道:“谢谢。”
文郁锦的笑容落在秦彦绝的眼中,竟让他一时间心神紊乱,呼吸都有些不平稳了。他立刻转过身,把背影留给文郁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山洞。
文郁锦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阻拦,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米粒煮得软烂,野菜碎散发出清香,奔波了一天的身体极易接受这样的美味,不消片刻,一碗粥就下去大半。
这时,洞外传来秦彦绝的声音:“我去杀了那头灵兽。”
“去吧~”文郁锦的心情很好,音调都不自主地扬起。
可她说完后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急忙改口:“哎!别去!”
洞外没有声音再传来,她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就下了地,光着脚跑到洞口,洞外却没有了秦彦绝的身影。
她端着碗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探头看了看山洞外陡峭的山崖,遍布身体各处的伤又传来阵阵刺痛,鼻子一酸,居然掉下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想哭而已。
或许是因为担忧秦彦绝的安危,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朋友正在和灵兽奋战,或许只是单纯因为自己在这种时候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而愧疚。
咸的泪落进咸的粥里,似乎两者都在为文郁锦的伤心而伤心。
她望着远方蔓延至天边的山峦,泪像淅沥的雨般落入尘土,不见踪迹。
……
文郁锦不知道自己坐在洞口靠着山崖睡着了,手中那半碗没喝完的粥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盖着原本应该再床上的薄毯。
她是被阳光扰醒的,此时已是卯时,太阳已有大半身影从山头后面冒出来,光明瞬间覆盖了苍昙山,此时的苍昙山恢复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全然不似夜晚的孤寂与凄冷。
她听到身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望去,看到洞中的秦彦绝背对她,正赤裸着上身不知在做些什么,只能看到他坚实的背肌随着动作而起伏,像是饱含力量的海浪。
于是文郁锦又不争气地脸红了。
秦彦绝似乎专注于手头的事情,没有发现文郁锦已经醒了,她也得以继续偷偷摸摸地观察他线条优美的背部。
她隐隐约约能看到些鲜红的东西,随后见他在自己身上涂抹着什么,这个时候开始,她的心中就已经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没甚心思再去欣赏他的身体,努力地探出头,想看清他的动作。
当秦彦绝展开布条往自己腰上缠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伤怎么样?”
她的声音出现地有些突兀,秦彦绝浑身的肌肉都条件反射地收紧了一瞬,随后又放松下来,一边缠一边说:“没事。”
文郁锦的心情十分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幽幽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她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纠结许久之后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这时,秦彦绝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由于伤势原因,他并没有系上衣服的衣带,只是松松地披在肩上。他走到文郁锦身边,蹲下来看她。
“灵兽死了,他们没事。”
文郁锦知道灵兽一定是死在他手中的,但她不忍去看他身上的伤,只是说道:“对不起……”
秦彦绝不再说话,起身去床边将她的鞋子拿过来,擅自抓住了她小巧的脚掌。
他的行为十分失礼、十分过分、十分不合规矩,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大胆、有些霸道,散发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场,文郁锦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反抗,依然低着头,用余光看着他将两只鞋子都穿好。
随后,秦彦绝用蛮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握着她的手腕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