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据说是上届护法养在外面的儿子,具体不怎么清楚,但既然突然坐上教中护法的位置自然要有点实力。
好在这人虽然整天一张面瘫脸,但功夫确实不错,不止本门鸣逍宝典练到了第三境,还不知从哪习得一手好剑法,所以当时教主宣布了这个决定,教中也没什么异议。
但那日段永安却说自己喜欢他,他竟然宁愿去喜欢这种才认识不过几年的冷面男,也不喜欢自己。张彦真的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终于认了命。
此后两年他便不怎么参与江湖事务了,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丢了人,谁道他不过是终于看透了一点,对自己爱的这个人,对自己,放手了。
但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放就放的?尤其是他在教中又整日与他见面,他毕竟还坐着长音教的右护法,即使江湖不再出,长音教总还是要待的。
可也不知是为了刺激自己还是怎样,自从那日他当众说过那些话之后,竟真的与那左护法亲厚了起来,整日出双入对,谈笑晏晏,不知道他这一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又碎了多少次。
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怎样,前几日竟让他知道了段永安是个女的。他是真的不敢相信的,自己这么多年一颗心全在他身上,若段永安真的是女扮男装,即使别人看不出来,总不至于自己也看不出来吧。
但心底有了这么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开花结果都是必然的。段永安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教主亲自指给他的婢女,平时横眉冷目,寡言少语,简直与那左护法如出一辙。
小时一起跟着教主练功,他也从没跟自己这些师兄们一块洗过澡,如过厕,自己住在教主一侧的小院子里,并且越长越有了那么一点女子的纤细。
他自从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就觉得段永安哪里都是好的,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柔弱的暧昧的小动作,也都是他可爱的表现。可如今这些全部都成了证据,答案就指向一个。
张彦一个人心底简直油煎一般,自己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他却一直连性别都不肯告诉自己。
一开始当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的时候,整天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看到小师弟又忍不住整颗心都软了起来,索性也就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反正这种事情在江湖中并不稀奇。
但谁想,他竟然是她。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好在那人告诉他说,只要他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段永安必定再做不了这教主之位,到时候等他掌控了长音教,这人怎么处置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张彦脸上忍不住的又浮现出一个笑意来。今日他见段永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与左护法出门,当即觉得机会来了。
如今他见面前的人,一身紫衣将曼妙的身姿遮住,一双明显温柔了许多的眉眼也半垂着,连那面纱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张彦听得自己的心又扑通扑通的跳了几声,这才又开口道:
“永安,教中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如今,还是赶快跟我回去吧。”
他刚才还在众人面前说段永安是长音教的耻辱,这会对上了他,倒又温柔起来了,一直跪倒在地上的福伯终于冷笑一声,开口骂道:
“张彦,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脑子里想的什么!教主当时宁愿传位给永安而不是给你,就是因为你是个废物!”
他话音刚落,那刚才脸上还带了笑意,跟段永安说话的人,瞬间双眼就红了大半,简直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你给我闭嘴!”
那福伯又是冷笑一声,已经起身避开了他的攻击,却是转眼突然对一旁的段永安说道:“教主快走。”
张彦大概是已经气急,一脚踢翻一个凳子之后高声说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沈允之三人还在一旁,看如今这形势,那几个人是不准备管他们了,这是最好的。只是这段永安的处境似乎不大妙。
虽然他跟左护法武功都不弱,但先不说现在已经几近疯狂的张彦,就是如今还立在门口的诸位,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走了。
福伯毕竟是年纪大了,张彦此时又异常凶狠,招招致命。他只过了几招便落了下风,正想跟他拼一把老命,就听得段永安声音低沉的开口道:“够了。”
在场有教中的弟子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这女子就是他们的教主无疑了。那边张彦也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她。
段永安沉吟了一会,才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将脸上面纱揭去,正是段永安。
只不过原本有些凌厉的眉眼此时都柔和了几分,嫣红的嘴唇正轻轻的抿着,她看了看在场众人,又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放过左护法跟福伯。”他说这里似乎轻叹了口气,眼神带了从没有过的无助,又低声说道:“还有我的贴身婢女翠芝。”
一直安静在一旁的左护法终于握了握手中佩剑,一双幽暗的双眼扫了扫门外的众人,似乎是在估量能不能逃出去。
张彦见状,便知道她已经妥协,语气里忍不住的带了一丝欣喜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永安以前俊秀,如今娇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又接着说道:“正如你们所见,我本是个女子。”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管在场众人,又接着说道:“是我对不住教中各位,一切都是我爹的私心。”
屋外一片哗然,张彦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个,“你爹?”
福伯见他话说到了这里,也知道了她的打算,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静静的看着她此刻有些瘦弱的背影。
“我爹就是上任教主尹成文。”
门外已经有人后退了两步,嘴中还喃喃道:“原来如此。”
此时不知谁出口问了一句:“那你为何姓段?”
段永安:“只是随了母姓而已。”
说着她突然起身,朝在场之人拜了拜,又开口说道:“这事原就是我的错,如今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左护法与我家老奴并无罪过,还希望诸位放他们一马。”
他这话似乎并不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场中还有几个张彦交好的江湖人,此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这结果真的是谁也没想到。
那边张彦却已经眼神涣散的后退了两步,他并未带兵器,只穿了一件绛红色的窄袖长袍,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指着几人说话,如今一个竟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到地上。
“你是说......你是我妹妹?”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只有福伯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段永安双眼微微垂了垂,轻声道:“大概是吧。”
他这话一出,门外的人更是惊得都说不出话,谁又能想到,这长音教右护法跟教主竟然是亲兄妹?
他们本以为今天已经知道了最劲爆的事,段永安是个女的就足以令天下人哗然了,可怎么现在,他跟张护法还是兄妹?
尹成文一声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带也带领着长音教度过了一段岁月,要说他这个人在江湖上之所以会为人所知,除了他是长音教教主之外,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他终身未娶。
世人都以为他为了武功为了帮派孤独一生,谁道人家不但有孩子,如今还一下就是俩。
这次倒没人去问张彦为什么姓张,在场还面色平静的人,就只剩一个还坐在原处的右护法了。
张彦已经在原地低低的哭了起来,场面一时变的尴尬不已。
杜七几人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这长音教,今天还真的是看了一出大戏。只是不知道明天的江湖又将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