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亮了,一夜的奔‘波’,从匪山上逃下来的两个孩子实在是累得够呛,望见了前面有一座不引人注意的小山坡,商量了一下,便决定过去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番。。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ШЩЩ.⑦⑨XS.сОМ。他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确定周围再没有旁人的影子,便一口气跑到了小山下,向小山的背面走去。
陡然,一截雪亮的刀刃从岩石后面伸出来,对准了他们。随后,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故作凶恶地喊道:
“谁?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听起来,也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瑾宁蓦然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不由沉默下来。
“你,你别误会,我们昨晚上从土匪那里逃出来,不小心走到你这儿了,我们,我们这就去别的地方。”这时,棕发男孩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
“除了你,还有谁?”岩石后面虚弱的少年问道。他强撑起‘精’神,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长刀,神情紧张。骤然遭遇了失去亲人的惨烈变故,他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小兽,浑身上下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还有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孩,昨天就是他救了我。”棕发的男孩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你,你们慢慢走过来,要是我发现你说的不对,我就立刻杀了你!”藏在岩石后面的那个少年沙哑着嗓子说道。
棕发男孩与瑾宁对视了一眼,慢慢地走了过去。
只见岩石后面倚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两颊透着异常的鲜红,两片嘴‘唇’干裂起皮,像是在发着高烧。一身‘精’致的棉袍也被荆棘挂拉的破烂不堪,上面粘满了荆刺与草叶。除此之外,更令人感到惊惧的是,他的腹部胡‘乱’地包扎着一圈一圈的布条,暗黑‘色’的血迹以布条为中心,结成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色’污渍。
这少年,正是苏子羽。
骤然在这充满危险的荒野里,遇到本应在两队骑兵的护送下,在温暖的帐篷里喝着热腾腾羊‘奶’的苏子羽,瑾宁不禁吃惊地倒退了一步。
她回想起当夜西北军营的惨变,一瞬间明白苏子羽和他的家人,必然也被卷入了‘阴’谋之中,遭遇了惨烈的变故。
瑾宁下意识的退缩,惊动了苏子羽,他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矮个子孩童,正是“害死”自己一家的东陵王的孩子,那个令自己不由自主被吸引,如今却又变成刻骨仇人的东方家的小少年!
一瞬间,荒坡下尸横满地的惨状出现在苏子羽的脑海里,强烈的怨恨和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东方……”他红着眼睛,奋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了这样的两个字,就在向前扑的时候陡然陷入了昏‘迷’,无力地摔了下去。
棕发的男孩连忙上前,接住了苏子羽失去意识的身体。
瑾宁看到苏子羽昏‘迷’前怨恨的目光,心脏猛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棕发男孩忍不住痛嘶一声,原来,他扶住苏子羽的双手早已是黑红一片,双手的指甲都在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时候磨掉了,一片血‘肉’模糊。瑾宁连忙伸手帮忙,将苏子羽扶靠在了岩壁旁。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也是一片黑红,用力地握了握拳,却只有一点点疼痛,于是心下明白,必定是在山‘洞’里吃下的那颗‘药’丸的功劳。
她伸手探了探苏子羽的额头,掌下触到的热度令人心惊。她检查了他的衣服,却只发现了一个干瘪的水囊。她于是将水囊拧开,从衣襟上撕下一根干净的布条,把水囊里的水往布条上倒去。她用力地拍了拍,却连一滴水也没有倒出来。
如果再没有办法给苏子羽降温,也许他就会因为高烧还有感染而丢掉‘性’命。瑾宁抿紧了嘴‘唇’,拧开了他们从匪徒身上扯来的皮袋子,往布条上倒了一些液体出来。
一股醇厚的醉人气味从布条上传来,原来皮袋子里装的不是清水,而是臻朝特产的酒。这些匪徒刚刚抢劫了一个臻朝的小村子,这些酒就是从那里装来的。
酒是粟米酿制的,度数不高,但用来退烧却是再好不过了。瑾宁的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用蘸酒的布条一遍遍擦拭着苏子羽的额头,眉间的担忧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她默默沉思了半晌,拿起箭尖悄悄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殷红的鲜血滴进了装酒的皮袋子里。
瑾宁背对着那名棕发男孩,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很快就停止了流血,长长的伤口迅速地开始愈合起来。她将受伤的手掌握住,从‘混’了鲜血的皮袋子里小心地倒出酒来,淡红‘色’的酒液从苏子羽干裂的嘴‘唇’间流入他的脏腑。他的呼吸慢慢平复起来,两颊的红‘色’还没有退去,但额头的热度已经渐渐地不那么吓人了。
一夜的奔‘波’逃命,瑾宁也是疲倦极了。她抬眼看向棕‘色’卷发的异族小男孩,只见他倚着石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呼呼睡着了。
过了傍晚,一阵急促地马蹄声远远地掠过这片区域,又向北渐行渐远了。原来是一路搜寻他们的匪徒,无所收获地忙了半天,只好调头回去复命。
瑾宁在清脆的马蹄声中惊醒过来,她猛地绷紧了神经,身体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沉沉的重物压着,酸麻极了。
她‘腿’上的受伤少年清醒了过来,两颊仍是红扑扑的,身上的热度却降下来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适应了正午的光线后,将目光落在了瑾宁身上。
瑾宁怔了一怔。这少年昏‘迷’前的仇恨神情,她还清晰地记得,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却只剩下了‘迷’惘。这时,一旁棕发的异族小男孩也醒了过来,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忘记了自己满手是伤,顿时痛得呲牙咧嘴起来。
她将皮袋子里剩余的‘混’了血的酒倒一些出来,洒在了棕发小男孩的手上。他一边疼的嘶嘶倒‘抽’冷气,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刚刚苏醒的少年,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瑾宁也默默地抬起脸来,见少年皱起了双眉,眼里盛满了深深的茫然。
“我不知道。”
少年低头苦苦思索了一会儿,脑海中只影影绰绰地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
“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瑾宁抿了抿嘴‘唇’,静静地问道。
少年微微迟滞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昏‘迷’之前嘴里喊‘东方’,那应该是你的姓吧?”棕发的异族小男孩蹲在一旁,像猴子一般将自己的两只伤手摊在膝盖上,一脸肯定地说道。
少年犹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瑾宁,嗫嚅着说道:“可能是吧!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渐渐恢复了神采,说道:“或许我真的姓东方。”他抬头向天空看去,傍晚的太阳正悬挂在半山腰处,正在将半边天空的云絮镀成耀眼的金红‘色’。
“现在也许是早上。既然我姓东方,名字,就叫东方辰吧。”他说道。
瑾宁猛然扬起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如果她没有记错,十年之前,高坐在帝都的敬帝就是赐下了“辰”这样一个名字,而后一道诏令,便将还是新生婴儿的她和‘乳’母一起,‘混’杂在出征北燕的军队中,一同来到了西北。
这时,却见那少年看了过来,一脸肯定地向她和一旁的棕发小男孩重复了一遍:
“我的名字,就叫东方辰。”
现在,明明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