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雪的身子,叫韩海涛的目光强烈地炙烤着,对这昔日的恋人,并不敢回视一眼。
“小雪!小雪!我是钟友诚!你快给我开门啊!”钟友诚的叫声自房门而入,充斥了整个儿的房间,好像,四壁都跟着震颤起来。
黎母脑子里“嗡嗡”地响着,脸色煞白,心脏也难受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黎小雪,和黎小雪不耐烦地喊到:“你快,快告诉他,让他赶紧从这里离开!他这样大喊大叫的,可让我们往后怎么在这儿待?”
“伯母,”韩海涛板着脸,又开了口,“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让他进来,有什么话,大家当面都讲清楚了。”
“讲清楚了?”黎母一脸的苦涩,“哪一个能和他那种人讲得清楚?要我说,干脆,报警吧!”
“伯母,我来,我和他说。”韩海涛说着,大义凛然一样,就站起了身。
“哎呀海涛,就是那样的一种人,有什么好和他说的?只当他是一条狗,撵走了算了!”黎母也站起身来,抬手拦住了韩海涛。
“伯母,凡事也总要有个了结。我只告诉他说小雪已经和我订了婚,看他又能如何?”韩海涛坚决地说着,推开了黎母的手,径直就走到了门前。
“韩海涛!你先等等!”黎小雪大声地叫住了韩海涛,又反过来问黎母,“妈,什么订婚?谁说了要订婚?”
黎母又喘了喘,白了黎小雪一眼,毫不在乎地说:“就我说的,怎么的?”
“妈,您……”黎小雪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黎母倒还理直气壮地:“我怎么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这事儿,再不订下来,我看,你可是要彻底地废了!”
“我不同意!我不干!”黎小雪抗议着。
黎母毫不退让地说:“我就作了你这个主了!你今天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不干,就是不干!我不同意,你们,”黎小雪说着,又指向了一直还站在门旁的韩海涛,“我妈的话,全不算数!”
韩海涛也是一脸的困惑,只问黎母:“伯母,这……”
“你不用管她!”黎母仍旧强硬地说着,“都依了她,她可上了天呢!我是她妈,我说了,就算数!”
韩海涛的脸上,挂了几分的颓丧,低沉着,又说:“伯母,我以为,我还以为您已经和小雪说好了。既然是这样,我想……”
黎母没有让韩海涛继续再说下去:“海涛,你不要有这么多的顾虑。她是我的闺女,她什么也都要听我的。”
“妈!”黎小雪早掉下了眼泪,听黎母这么一说,伴着抽泣,更加痛苦起来,“不错,我过去什么都听您的,但,这种事情,我一定要自己来拿主意!”
黎母不解地问黎小雪:“你听我的,还有什么不对的吗?我有什么地方,让你吃了亏吗?你和海涛已经相处了这么久,订婚,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无错不跳字。
“妈,”黎小雪苦楚地,又摇了摇头,“您给我选择的每一步,确实,都没什么错。在很多人看来,我黎小雪一直也顺风顺水。可,您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快乐。我……”
不等黎小雪把心里面的苦诉完,黎母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你这个小白眼儿狼!为你,这么些年来,我简直都扒了几层的皮,你却还说你不快乐?你说说,你还让你妈怎么着?”
黎小雪满心委屈,只说:“妈,我只想……”
黎母何曾真的想让黎小雪再说什么,见黎小雪还和受了多大的屈一样,肺都简直要气炸了:“你想什么?你就想着和一个自己都养活不了的男人好吗?我所以这样,还不是想你将来有好日子过吗?”无错不跳字。
黎小雪忍不住,到底和黎母抬高了声音:“好日子!好日子!在您看来,究竟什么才是好日子呢?”
“小雪!”黎母这么叫了一声,嘴角又抖了抖,才接着说,“没钱的日子,你也不是没和妈一起过过。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真叫个煎熬人。
“我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有一年夏天,妈病了几个月,没有一点儿的收入。正赶着端午节,邻居家的孩子都拿着鸡蛋顶着玩儿。你看到了,虽然没有和妈说,但你当时的表情,就是,就是今天,我都没有办法忘记。
“我想着叫哪个孩子给你两个,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我也想着和邻居借两个,都敲响了一家的门了,还是,张不开这样的嘴。
“没有办法,我揣着手里仅有的一块多钱,去了市场。可,正是赶着节日,鸡蛋抬价的时候,我这点儿钱,也就买得上三五个鸡蛋。
“哪里有谁会买这几个鸡蛋的?市场里,我就绕了起来。
“我一圈儿一圈儿地,来回走着,应该,就和一个精神病差不多。
“最后,我突然就冒出了一个,一个我至今都说不上是否罪恶的想法。我想到了偷。
“我的思想,紧接着就斗争起来。我十分地害怕,却又遏制不住这样的念头。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只偷两个。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减少自己负罪的感觉,但,迟迟地,我又不敢下手。
“我也想,既然都有了这样的想法,怎么就不能开口和人要两个呢?
“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个面子吧。只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光天化日之下的自己的窘境,宁可背地里干一些不道德的事儿吧。
“为什么宁可小偷小摸,也不愿意做乞讨,也是这个原因吧。最后,我的手,终于偷偷地伸向了……
“可,我哪里是一个偷东西的人?哪怕只是两个鸡蛋。
“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我一面盯着正给人称黄瓜的摊主,一面才把抖得不行的手放在鸡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碰破了哪个,只听‘啪’的一声响,连摊主并买黄瓜的都察觉了,一起,都朝我看了过来。
“那样的看着我的眼神,一样也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当时,有一个地缝,我都想钻进去了。
“摊主认定了我是贼,走了过来,抓起了两个鸡蛋,只问了我一声‘要吗’,狠狠地,就摔在了我的脚边。
“我再怎么悔恨,再怎么解释,我知道,也都晚了。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可能是为了证明我不是真的想偷鸡蛋,我随便又抓了两个,转身就跑!
“我的身后,响起了摊主的骂声。这骂声,就在我的身后,一直持续到我进了家门。
“我进了厨房,把已经在手里捂着热乎乎的鸡蛋放进了锅里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流了起来。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坚持着,舀了一瓢水到锅里,放进了两个鸡蛋而后,泪水直滴到了其中。
“小雪,妈那一回和你一起顶的两个鸡蛋,就是这么来的。是你妈的眼泪和着水,一起给你煮的。
“那样的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连真正的理解,可能都不会有。
“生活就是这样,小雪,不是任着性子,就可以的。
“没有钱,有些时候,你连起码的尊严也不会有。”
听着黎母的讲述,黎小雪的眼泪哗哗地流着,而一旁的韩海涛,不知道怎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敲门的声音其实也并没有停。这,是钟友诚的任性。
“伯母,还是让他进来,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韩海涛又和黎母说。
黎母还是不干:“不!和他又有什么好谈的?”
韩海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伯母,我觉得,我们还是尊重小雪的选择吧。”
“这事儿已经订下来了,再没有什么好商量的!”黎母斩钉截铁地说。
而韩海涛,越来越觉得自己只不过是黎母用以得来黎小雪富足生活的一个保障,并没有站身爱的位置,回过身,“吧嗒”地,就拧开了门锁。
本文来自看書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