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宣和殿前威胁了顾青姿一番的罗贵妃,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明面上她还是后宫的掌权者,却因着柔淑妃那一撞,受了不小的影响。
最直接的便是,天子有一段时日都没进过她的雍华宫。
罗贵妃有她的坚持,见爱郎这次竟生气了这么久都没来寻她,到底是慌了。生怕因此爱郎与她渐行渐远,便放下身段去寻他,决心挽回圣宠。
故而日日伺候在殿前,端茶研墨,亲自动手给他做羹汤做糕点;日子一久,天子心中的气似乎也消了,也愿意与她说说话儿用用膳了。
这日,罗贵妃从君子阁出了来,将将一转身,一脸笑容便褪了去。
杨美人见她心情不好,下意识便护着肚子,也不敢去多嘴,只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心知罗贵妃介意里头圣上的做法。
罗贵妃原本一心一意要过来作陪的,却不想,圣上更愿意喝着酒听歌看舞,让罗贵妃有事便自己去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是能听出圣上的驱逐之意。
罗贵妃没当场发作,一出门却拉下了脸。
……杨美人在她身侧已经伺候了两个月有余,即便如此,一见罗贵妃陡地变了脸色,便会全身紧绷。
她走得小心翼翼,不免就落在了后头。
罗贵妃却是察觉到了,忽地扭头冷冷望她,“杨美人莫不是看本宫近些日子落了旁人的许多口舌,亦觉得本宫是坏到骨子里了吧?”
杨美人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嫔妾不敢,娘娘贤惠能干,还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您切不要去听了那些闲言碎语去。”
罗贵妃眯了眯眼,抿着一张大红唇冷眼睇人,也没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她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杨美人的腰身上。
“起来吧,本宫今日心情不好,千万别吓着你了。”
杨美人小心起了身,总觉得罗贵妃的话里有话一般。
罗贵妃见她垂眸立在一旁,唤了她过来,似开玩笑一般道:“怎么的?果真是被吓到了?你往日里总是在旁侧扶着本宫的,这阵子倒是怪了,总站得远,仿若本宫会吃了你一般。”
杨美人一惊一乍的,委实受不住罗贵妃的阴晴不定。
忙小步上前,扶着她走。
到了分叉路口,本以为罗贵妃如往常那般,要回了雍华宫。谁知道,今日的去处与往常的不一样。
“本宫约了柳嫔说说话儿,往悦花园去吧。”
杨美人应了一声是,一行人便往目的地去了。
柳嫔已经等在那里,跟前的桌几上更是布置好了几碟的糕点及瓜果,见罗贵妃来了,笑着起身行了个礼。
之后,便亲亲热热挽着罗贵妃一并坐下了。
“姐姐倒是好些日子没见,想来前阵子的那些事儿也对您影响不小,瞧您的脸色看着都不大对劲。”
柳嫔是西域公主,三年前和亲才嫁到了皇宫里。
高额大眼长卷发,无拘无束。大抵是因为长在大草原上的缘故,与含蓄的各宫嫔妃不同,不论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往的,不觉透着股傲慢的意思。
这般作态,在宫里自然没几个真心待她的。相反,罗贵妃竟与她还说得上话,以至于柳嫔十分珍惜这份情,故而看到她便如看到亲人一般。
她的那几句话着实大胆,罗贵妃倒也没往心里去,大方承认了,“那些个流言蜚语的,当真是十分伤人,本宫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自然也会头疼。”
一面揉额,一面又壮似不经意地说,“所幸该罚的罚该打的打,眼下已经好多了。”
柳嫔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还是姐姐有法子。”
她眼尾一扫,看到站在罗贵妃身后的杨美人,登时便认出了这位前阵时日还承了宠的嫔妃。
心里当下便生出了嫉妒来。
她装不认得她,指使她做事,“……今日冻人得很,我出门得急,倒是忘了把手炉一同带出来了,你便往我的宫里跑一趟,帮我把那个镂空烫金手炉拿过来。”
杨美人一大早便伺候着罗贵妃去了君子阁,回头又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也不知是不是路走得多了,这会儿小腹倒是隐隐作疼,小脸已经有些发白。
她急需休息。
可一向知道柳嫔是个厉害的,她一时也不敢拒绝,只得拖着不舒服的身体出了悦花园。
她将将一走,柳嫔便当着罗贵妃的面毫不忌讳地说开了,“妹妹若是没认错,这位便是迷了圣上好一阵的杨美人吧?”
罗贵妃嗯了一声。
“看看她长得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样,圣上又一向对这个类型的女子情有独钟,只要她再花心思勾引一番,圣上便会被这个狐媚子给迷得魂不守舍了。”柳嫔酸溜溜的,“姐姐这胸怀也太宽大了些,竟容这样的贱人在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若是换成我的话,她估摸着都不知要死上多少回。”
罗贵妃倒是振振有词,“都是姐妹,何须计较这么多,只要皇上喜欢,本宫自然没什么异议。杨美人着实乖巧听话,本宫也喜欢她;只是,她瞒了本宫一桩事,到底是辜负了本宫对她的好。”
“哦?”柳嫔很是惊讶,“是什么事让姐姐对她这般失望?”
罗贵妃便把杨美人有身孕却把她蒙在鼓里的事实说了说。
“……她若是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也为她高兴。不说出来,大抵是担心会有人伤害到皇嗣;只是,本宫到底是没料到啊,她竟是连本宫都瞒着。她伺候在本宫跟前好几个月了,本宫也以为她待本宫是忠心耿耿,是真的当姐妹看待的。若非本宫是过来人,估摸着也要被她给骗了,想来亦是那种表面一套私底下又一套的人。”罗贵妃说着说着,不觉叹了一声气,“她有了身孕,一来不告知本宫,二来还坚持在本宫跟前伺候,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居心。若是皇嗣好好的,自是什么事都没有;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她是不是便要把责任都推到本宫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