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柳秦多年来形成的沉着冷静的性格和缜密细致的思维来讲,她应该很快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比如最简单的方式,找陈妹子索要。
因为很多女生的随身挎包里都存放有卫生巾,以备主人不时之需。
就算陈妹子没带,最起码她的经验更丰富些吧。
奈何柳秦的神经还纠缠于梦中的他与现实中的她之间的巨大反差,而且此情此景对她的心灵造成的冲击又太过强烈,所以很遗憾,她的脑筋转了半天,只是顺着自己没有卫生巾的思路一根筋的想了下去,便准备找点其他的什么东西做为替代品,丝毫没有考虑到向隔壁房间的陈妹子求助。
糗事之所以称为糗,只是主动与被动的关系。
一个人做了一件蠢事,向他人主动坦诚,可以称为一时不慎,百密一疏。
但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件蠢事却当场被人发现,那就是人们常说的:二货,你糗大了!
柳秦的流血事件恰逢陈妹子起夜,她从洗手间回来后发现柳秦的房门下透出了光,却不见柳秦出门或者传出什么动静。
好奇之下,陈妹子推开了那扇门。
“啊——”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把柳秦吓得又是一哆嗦,她急忙转头看向门口,见到是陈妹子进来,这才定了定神。
这大半夜的,陈妹子也被眼前的奇景吓了一跳,惊声问道:“柳秦,你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柳秦在情绪上大致还保持着镇静,但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她略显惊慌的道:“别怕,这是月经,快帮我想想办法!”
“月经?”陈妹子瞬间平复,脱口而出道,“靠!你吓死我了!”
她看了看柳秦光着屁股坐在“血泊”之中的窘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片标准形态的卫生巾。
她看了看柳秦的状况,忍着笑意说:“你需要先清洗一下。”她扯下一段卫生纸递给柳秦,“到洗手间去吧。”
她再次出门,提前到洗手间为柳秦做准备。
直到此时,柳秦才意识到一种令人无地自容的尴尬。
虽然与陈妹子关系亲密,但关于自身如此隐私的事,柳秦真心希望全天底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好。
但偏偏,陈妹子撞见了,她不单知道了这事,还得在她的帮助下完成善后工作。
“唉——”
事到如今,柳秦除了一声长叹已经别无他法,只好随遇而安。
来到洗手间,陈妹子正在试着脸盆里的水温,她见柳秦走进来,并没有再次笑话她身下的一片狼藉,只是说了句:“稍等一下。”便又提起暖瓶倒了些热水,又把手伸到盆中搅了搅,这才满意的道,“洗一下吧,把外面洗干净就可以了。”
她向柳秦安慰似的微微一笑,便向外走去。
在她面前,柳秦的窘迫感没办法驱散,故而一直面无表情,只在最后抿了抿唇,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柳秦的小腹仍在隐隐作痛,但这根本不算什么,她对于腹部的疼痛有着太多的认识,在忍耐力上也足以自傲。
清洗一番之后,柳秦能感觉到一丝心理上的轻松,陈妹子适时走了进来,把一条干净的内裤递给了她。
这条内裤上已经粘好了卫生巾,原来是陈妹子刚刚去她的房间中找出了新的内衣裤,然后服务到家、送货上门。
柳秦略有些羞涩,更多的则是尴尬,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穿上了内裤,并没有避讳陈妹子就在面前。
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匪夷所思的荒谬感。
竟然用到了这玩意儿,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陈妹子又递给她一杯热水,叮嘱道:“这几天不要碰凉水了,喝点热水就去睡觉吧。”
“嗯。”柳秦沉闷的回应。
…;…;
柳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小腹的隐隐作痛与心理上的不适应是造成她失眠的主要因素。
她的心中充斥着种种纷纷乱乱的负面情绪,愤懑、惆怅、彷徨、荒谬不一而足,在她变成女孩以来,这种思绪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来的尤其的混乱。
直到后半夜,腹痛减缓、睡意袭人,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但是在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再次感觉到了小腹坠痛,同时还伴有头晕、乏力的症状,柳秦隐约意识到,这有可能是痛经。
这种情况下,柳秦不得不认真的权衡还要不要去步行街摆摊。
算了,钱已经赚了不少,生活费早就足够了,再说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没必要非得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去拼。
而且,她没有忘记出院时赵向阳曾经交待过的话,初次月经来临时,务必到医院做检查,这是她需要为研究项目而尽的义务。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是手术后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去做检查,刚好能抵消掉术后一个月常规检查的时间节点。
陈妹子推开门,见柳秦正坐在床上发呆,有些担忧的问道:“柳秦,你是不是不舒服?”
柳秦不想让她白白担心,便轻笑道:“没有,只是刚起来,还没清醒。”
陈妹子略略放心,她凑过来对柳秦的脸仔细观察一番,见她虽略有一点苍白之色,但整体的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便关切的说:“我有事要到王教授那里去,你在家休息吧,今天不要去画画了。”
柳秦微笑着说:“我打算去医院,赵院长说过要我在这个时候去检查的,你还记得吗?”
“哦对!”陈妹子恍然道,“那你正好去问问你的身份信息办好了没有,这两天就要用到了。”
“嗯。”柳秦也想起了这件事,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陈妹子略一思衬,本想陪柳秦同去,但去找王教授会谈也是提前约好的,事关柳秦转系一事,她又怎能爽约,便只好与柳秦分开行动。
“别去挤公交,记得要打车去,知道吗?”陈妹子临出门时还在细心的嘱咐。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柳秦觉得心里暖暖的。
和小周医生联系好之后,柳秦赶到了市立医院的独立医学研究实验室。
她的身体状况不佳,于是精神也有些萎靡,看起来难免有些无精打采。
由于柳秦来此做的是妇科检查,赵向阳为她的心理考虑并没有露面,只是把检查工作委托给庞红梅和小周这两位女医生全权负责。
庞红梅脸上的表情只在与柳秦打招呼时略微柔和了一些,其他时间里,她总是面色严肃,看起来有些冷淡。
小周医生笑容甜美,风采依然,见到柳秦先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她这动作做的自然随意,柳秦却很不适应,虽然拥抱一触即分,但仍然给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分红润。
然后,柳秦惊异的发现,紧随其后的徐昕竟然是一副有气无力、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气色还不如自己好呢。
难道也是同样的原因?
柳秦忍不住无端臆测,但并没有不顾脸面的去询问人家。
徐昕见到柳秦只是挤出了一丝微笑,丝毫不见了以前那种讨喜可人的感觉。比起往日里那位明眸皓齿,娇俏可爱的小护士,现在她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对劲。
李晓娟正在值班,并没有参与柳秦的体检。
因为这次体检工作是由作风严谨的庞红梅医生主持,所以即使柳秦满腹疑问,也没能在体检中分出心思去关心一下徐昕的近况。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一系列细致而繁琐的妇科及常规检查项目进行完毕,庞红梅医生退场,柳秦才腾出空来打听徐昕的事。
柳秦见庞红梅离开,徐昕正在收拾医疗器具,便向正在旁边填着表格的小周医生问道:“小周姐姐,徐昕好像有些不对头,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周闻言点点头,她向不远处忙碌着的女孩看了看,有些忧心忡忡的低声道:“就是一些家里的事,具体我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嗯。”柳秦不知道她是不方便说还是不清楚这件事,便决定亲自去探询。待徐昕的工作告一段落,与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的时候,柳秦拉住了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徐昕,你怎么了?”
“没什么啦!”徐昕强作欢颜。
柳秦温和的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很不正常,我们是好朋友。我很想帮你,就算我帮不上你的忙,你把心里的苦闷说出来最起码也会感觉好一点,不是吗?”
“是这样,可是——”徐昕欲言又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柳秦蹙眉抿唇,担忧的问:“是家里的事吗?”
徐昕点了点头。
柳秦又问:“还是上次那件事吗?”
徐昕再次郁闷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事?”这一次,柳秦打算问个究竟出来。
徐昕见她执意想要知道,仔细想了想,也没有非拒绝不可的理由,一番纠结之后,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徐昕的家在西城区的城中村里,半年前来了一家开发商想要开发这片土地,但拆迁费给的太少,在价钱上与村民们谈不拢。为了强迫村民低价拆迁,开发商雇佣了一伙地痞无赖整天向态度坚决的几户人家寻衅滋事,村民们则竭力反抗。
冲突的根源在开发商那里,除非他能主动放弃这一低价拆迁计划,否则双方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商人谋利,只想尽可能的降低成本,哪管老百姓的死活,所以这种事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地痞无赖与村民们每每发生冲突,连带着让执法部门都疲于奔命、穷于应付。
徐昕的父母原先只是抱着随大流的心思,并没有参与到村民与地痞无赖之间的争斗中,但近一个月来,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也加入了坚决抵制低价拆迁的行列。
徐昕父母态度的转变来自于徐昕的哥哥。
哥哥今年二十四岁,谈了一个对象,已经论及婚嫁。
徐昕一家虽然在村子里亲族众多,但自家的条件一般,只有几间屋舍加上几亩薄田。父母平时务农、闲暇时打工赚钱养家,加上身为护理师的徐昕和做小买卖的哥哥,一家人的日子还算宽裕。
但是男大当婚,他这一准备娶媳妇,家里的经济状况立刻就捉襟见肘了。
徐昕的父母考量一番,若想让儿子顺利的娶到媳妇,没有个几十万是办不了的,这些钱远远大于二老的积蓄,若要实现目标,也只有走拆迁一途了。但是对比起东海市其他地段的拆迁费用,本村村民能获得的拆迁补助少得可怜,而开发商又死咬着不松口,二老无奈之下,一边省吃俭用努力赚钱,一边和其他对开发商心生不满的村民们一道,坚决抵制低价拆迁行为,也与开发商雇佣的地痞无赖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双方各有胜负。
徐昕把缘由讲到了这里,柳秦已自觉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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