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突然灵光闪了一闪,问丁林:“你知不知道这军里谁叫顾坚白?”
“顾坚白?”他立马“嘘”了一声,惊讶,“你怎么敢直呼将军的名字。”
“将军不是叫顾吹沙吗?”我皱眉,又恍然大悟,“是另一个将军的名字!”
“不是。”丁林摇摇脑袋,“坚白是我们将军的字。另外那位将军叫成影。”说完了,他有些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好像怕突然跳出个人来揪住他说他对将军不敬似的。
那么就是说,他们想害的人就是美人儿了?那他岂不是很危险?我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可是以我的身份,他为什么要相信我。而且,他们把美人儿说得这么坏,我再帮他好像有点奇怪。
“好啦,豆子,我们该走了。现在大家应该都集合完毕了,被抓到了可是要被罚的。”丁林拉着我往大军集合的地方走。
平时看不出军营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听说这次出动的顾家军仅八千,只是来吓吓吐蕃的。但这八千士兵站在一个大场子上,整齐有序,看起来真有气势。
丁林拉着我悄悄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大高台,上面站了几个穿着铠甲的人,应该是将军们。
几个人站成两队,中间隔开。右边站着薛文薛武和韩霹,他们成众星拱月似的围了一个人,可不是美人儿吗?
左边站着的几个人都不认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理应就是美人儿的哥哥,左将军顾成影了。
我盯着他仔细看了一回。他长相俊美,虽较之美人有所不及,但也是相当耐看了。尤其他神色深沉,像一块墨玉一样,让人看着觉得很安心。美人儿美则美矣,总过于妖娆了些,感觉不太适合当将军领兵打仗。
这个人也很秀美,但看起来更适合做将军。
我惊叹,怎么这些将军们个个都长得这么水嫩,这么娇艳,不都该是些大老粗吗?
八千士兵分为左右军,一军由美人儿带领,是为右军,而顾大将军则带领左军。泾州城内的原驻兵为后援。
兵分两路,我们右军先拔营向泾州城边境出发。
在炎炎烈日下疾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安营扎寨的地儿。此时,已是临近黄昏时期,后勤部立刻开始生火造饭。
我累瘫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感觉脚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动动脚趾头,五个好像连成了一片。
领了飨食,两个白面干馍馍和一碗清汤。军中的食物向来简单,那些美味佳肴也只有将军级别的人才能享用的。在军里这半个月,几乎顿顿馍馍馒头。
在驻地的时候还好些,有点别的菜,一旦开始行军,伙食就变得单调了。我真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参军了。以后怎么脱身都不知道。
看着两个白面馍馍,我却累得连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丁林见我盯着那馍馍发愣,皱眉:“干嘛不吃啊?你不饿吗,豆子?”
我嘟着嘴巴摇摇脑袋,吃不下去。
“嘿,你小子不饿,那就给我吃好了。老子正好没吃饱!”旁边的于雷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从我手上卷走了那两个馍馍。
“于雷!你干什么!你抢了豆子的馍馍,他吃什么?”丁林不平,大吼一声,差点跳起来。
他平常细声细气,沉默寡言,没想到也有发火的时候。
于雷也似乎被丁林的爆发吓了一跳,愣了愣,竟放低了声音:“他不是不饿嘛。”
丁林还想说什么,被我一把拉住了:“没事儿,没事儿,我真的不饿。再说,我和老于还是亲们儿(同姓)呢。”我笑嘻嘻地打圆场。
这个于雷长得牛高马大,力大无比,真和丁林打起来,丁林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平常于雷他们几个就老欺负我是新兵,常常叫我帮他们洗衣服打水之类的,我也只得照办。丁林怕是早就看不过去了。有人替我出头,心里暖暖的。
实在撑不住,回到帐篷倒头就睡了,睡得昏昏沉沉,脑袋发热。丁林来叫我去值班,见我这样,又替了我去。
睡到大半夜,头昏脑涨地醒来,胸口发闷直想吐。看来是被太阳晒得中暑了。想不到自己这么虚弱,要在这军中活下去只怕没这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差点真的吐出来。买噶的,于雷不知何时已值班回来了,那鞋子一脱,整个帐篷都是他的脚臭味儿。
于是我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帐篷,看看没人,偷偷摸摸地去了河边。
《虞家兵法》之“行军篇”:“营址应选近水之地,最佳为近山近水,但切不可临水,防敌水攻也;亦不可背山,自绝退路也。”
我想起兵书里写的这些。看来这美人儿还是很有头脑的嘛,不只长了张好面皮。
月大如盘,素光流辉,将一条大河照得明晃晃,流光万点。
我坐在河边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美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不过没那么恶心了。掬起清凉的河水在脸上洗了洗,脑子清醒多了,凉风一吹,整个人都清爽了。
脚又隐隐作痛。我费力地将靴子给拔了下来。果然,脚上起了好几大个血泡,已经破了,血水糊了一脚。
看得我自己都心疼起自己来。忍不住含着热泪破口大骂:“TNND,贼老天!你爷爷的瞎眼了,老子又没干什么坏事,干嘛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受罪!老子得罪你了!老子挖你家祖坟了!别人穿过来都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老子要在这里当兵!……”
受到军里习气的渐染,我一口一个“老子”用得畅快,都忘了自己是个女的。
“骂谁呢?”远处的暗处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我屁股离地了三寸,惊恐地瞪大眼睛盯那边,慢慢出来一个人。
薛武嘴角挂着个灿烂的笑容,饶有兴味地打量我一番,走了过来。
“想不到你年纪小小,倒是挺会骂人的。”他在我头上敲了一记,疼得我龇牙咧嘴。
“将,将军……”我心虚。被逮住了,耳边又冒出了军规,军规……
“怎么啦?”薛武蹲在我面前,低头看了我的脚一眼,血呼啦的一片,皱起了眉头。
“唉……”他叹口气,摸摸我脑袋,“你还真是不适合当兵呢。”
“放到水里去洗洗吧。”说着便抓住我瘦骨伶仃的脚往河里按,我本想往后缩,抵不过他力气大,只好把脚放进了水里。
凉水侵人,丝丝的凉意钻进破开的伤口,疼得我“嘶嘶”地抽冷气。
“有点疼吧,忍一忍就好了。”薛武安慰我,一边卷起袖子帮我在河里洗起脚来,吓得我连忙用手去刨他的手。天啊,将军为我一个小兵洗脚,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薛武回头瞪我一眼,随即又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真是温暖的笑容,有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