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愈发的重了,女子的闺房也越来越近。
画坊巷道的尽头,谁能想到还有如此隐逸的小竹楼?女子拉着子言,轻轻的走着,却走的飞快。
“敢问姑娘芳名?”子言一手压着剑鞘一手牵着姑娘。
“我姓苏,叫纸鸢。”姑娘笑了,像是早晨升起的太阳一般,她轻轻地问:“你呢?”
“我姓孟,叫子言。”
“孟……”姑娘有些出神,又说:“小哥哥不要唬奴家了,孟可是国姓,莫非你是皇子?”
“皇子?国姓?子言不懂。”
到了竹楼前,姑娘,停下,打量子言,问。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怎么?嫌我小?”
“没有……”姑娘又愣了神:“你当真是来除妖?”
“没错。”子言说着,拔了剑。
不是欲断,而是子言的佩剑——江南。
“你不可以进去,”姑娘挡住竹门说:“这里面没有妖怪。”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子言提起剑来,江南寒气逼人。
“我后悔了,”姑娘说:“你别过来。”
“由不得你!”子言突然伸出左手,点了姑娘的穴道。
一个侧身,将姑娘拥入怀中。
起剑挑开珠帘,子言扛起姑娘便走了进去。
“是鸢儿回来了吗?”里屋有人问:“鸢儿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外面坏人多,切记莫要滥杀无辜,我这老命没几天可活了。”
子言把姑娘放在椅子上,端着剑,慢慢走入里屋。
是个蒙着眼的瞎老人,老人满身是妖气,却虚弱到了极点,他坐在床上,盖着被子。
“回来了,回来就好,”老人伸出手去敲敲旁边的木盒,木盒冒着清香。
“这是昨天的剩饭,我给煮了,”老头说。
“老人家。”子言开口。
满屋子的妖气不假,这屋里更是许多的冤灵,欲断轻响。
“你又和我说话啦,”老人家说:“我听不见啊。”
子言看那老人,老人的身躯瘦弱不堪,疤痕一道一道的刻在清晰可见肋骨的胸前。
心中想起二师傅的告诫,妖就是妖,就要杀,妖心难辨,与其放任不理,不如杀了干净,早去投胎,再等来生。
杀意起。
而老头也是在那一瞬间有了反应。
白光一闪。
“唔,”老人挡了这一剑,道:“蜀山剑法!”
又一剑。
又被挡住,老头挡剑的手臂鳞片皱起。
子言收剑。
“等一下!”老头喊到。
这一剑,中。
不是难以挡住,而是老头没有去挡,他伸了手,摸了子言的脸。
“龙儿长的像我,”老头笑笑说:“龙儿好功夫啊。”
“啊?”子言一惊,剑脱手落地。
老头抽了抽鼻子,想流泪却没法流。
“蜀山掌门果然没有骗我。”老头说:“我是你父亲,子言。”
“不,”子言说:“我没有父亲,我是孤儿。”
“你姓孟!”老头说:“你爹我叫孟摹,是这天下最好的画家,华国的国君。”
“我……”
“反正我也是将死之日,死前能再见龙儿,”老头伸出手,想拥抱子言,道:“已是无悔了。”
“恩公!”门外的纸鸢醒了,惊慌的来到里屋。
老头感到了她的气息,说:“她是我曾经救过的孩子,我出事后是她一直照顾我。”
“……”
子言向纸鸢鞠躬,问:“他……怎么了?”
纸鸢已然哭了出来。
江南微微颤动,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罢了。”老头开口,一阵沉默。
“到底怎么?”子言还是问:“你说你是我父亲,是当朝国君,如今为何如此这般?”
“我是华国国君啊!”老头一阵感叹:“可我沉迷书法绘画,误了自己,也误了国家和亲人啊。”
老头突然哽咽起来,一会后,才开始道来。
二十年前。
皇宫。
尚是壮年的老头坐在龙椅上,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手拿着毛笔,面前摊着一张画布,画上是这天下。
“我龙儿好漂亮啊,”国君说:“天生龙脉,啧啧,老天不负我孟家啊。”
“儿子诶,”他说:“我孟家每个人都是一条龙,每个人都有自己觉醒的时候,你觉醒的那么早,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国君将孩子抱的更紧了些,用满是胡须的嘴亲了亲他的脸颊。
“皇上,蜀山掌门求见,”侍卫上殿来,俯身请示。
“终于来了,”国君站起来,卷起画,抱着孩子向殿外走去。
“儿子诶,”国君走着,突生玩意之心。
他举起笔,在孩子背上用龙气画了一条龙。
“希望再见吧,”国君说。
那一瞬,他的脸上好像有了泪水,嘴唇也干的开裂来。
“陛下,”蜀山掌门走进殿来,两个人在店门口相见。
“贫道有礼了。”
“免礼!”
蜀山掌门伸手,想要接过孩子。
国君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将孩子和画给了蜀山掌门。
蜀山掌门刮了刮孩子的脸,轻轻开口说:“不知龙子何名?”
“未曾取名,请赐名。”
蜀山掌门抱着孩子走了两三圈,然后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掌门说:“可这世上,不只有妖魔鬼怪才会加害与人,所以……”
国君看着掌门,满脸的期待。
“所以我带他回山后,会教他明辨是非,教他一切正义之事,”掌门说:“不做沉默不语的懦夫,说天下人不敢说之花,笑天下人不敢笑之人,行天下不敢行之事,斩天下人不敢斩之人!”
掌门一甩浮尘,走出殿外。
“就叫子言。”掌门御剑而去。
“子言吗……孟子言。”
“好名字。”
朝廷内乱,烽火燃宫中,
江山不改,只是故人易。
新君割地,报邻国奸情,
杀尽旧臣,得不来龙椅。
前君华发,受尽失意苦。
龙儿长成,执画寻老父。
子言听完事情的经过,震惊的扒开上衣。
原来陪着自己那么多年,像父亲一样温暖的气息就是身后墨迹的龙气啊。
子言伸向父亲的手,触碰到父亲的遮眼布,闪电般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眼瞎啦,耳聋了,其实我也哑了,只是还能发声,”孟父说:“被囚禁那么多年,能再见龙儿,不要这天下,又如何!”
子言抱住父亲痛哭起来。
“我也没几年能活了,”孟父说:“这些妖气全是纸鸢杀的妖,以妖气固龙气。”
纸鸢低下了头说:“他身上也有龙气,我想……我想龙气应该比妖气更能滋养龙气……”
子言一听,伸出手来,点了自己穴道。
龙气散出。
“别白费功夫了。”孟父说:“我身上有毒,没得解,唉,要是那个杀千刀的柳神医要是还在就好了。”
“巧了,我在!”
“谁在说话?”子言回过头去,大喊:“谁!”
“龙侄,我是你柳叔叔啊。”
只见子言腰间的画轴飞了出去,在空中打开。
“我的画!”孟父说:“那幅天下。”
“孟老鬼!”那画传出声音来:“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一幅画都不给我画,这幅画还是我去蜀山要的,要不是蜀山掌门料到你有此一劫,而我又有求于你,鬼才会给你看病。”
“哦,”孟父露出笑容来:“那谢谢啦。”
“呸,不要脸。”
孟父还是笑。
“你听着,病好了以后,来敦煌给我补壁画,听到没有。”
“好好!”孟父说:“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哼,以前的事咱俩没完!”
“好好好。”
“好个屁呀,闭眼。”
孟父闭眼。
只见那画上的笔墨瞬间模糊了,散下的墨水形成一只手来。
那手结印,向孟父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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