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愣了愣,汗阿玛这样关切的问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眼眶忽然有些温热,却强忍着不让热泪落下来。
“儿臣无事。”
想要起来,胤礽发现腰疼得厉害,康熙也顾不得生气,将儿子弄到榻上,随后让梁九功去叫太医。太医浩浩荡荡的赶到毓庆宫为胤礽诊治。
其实这伤对应常青来说十分的容易,但他不准备帮忙。两父子之间的关系还指望着这伤能够缓和呢,一脸淡笑着在一旁,吓得太医手都哆嗦了。
咱说,瑞亲王,您能不能够不要笑。万一触怒了皇上,那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康熙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一颗心都挂在他的儿子保成怎么样了,满脸的担忧,胤礽愣愣的,多久没有看到汗阿玛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皇上,太子需要修养半月。”
“伤得重吗?对今后有没有影响?”
“皇上放心,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康熙放心了,赏了太医让人下去。梁九功与何玉柱以及应常青身边的太监都十分识趣的退下去,屋内仅仅留下三父子。
“保成,你应该和朕解释一下,这都是怎么回事?”
康熙这会儿也想起正事,他一直以为保成整日玩乐,没有想到进来看到的竟然仅仅是表象。保成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这究竟是为什么?
胤礽垂着头,许久抬起头来,收起了平日的轻笑与轻慢,认真的说道:“汗阿玛,儿臣若只想做您的儿子,不是儿子与臣子,只想和您做父子,而不是皇帝和太子。”
“如果可以,儿子愿意舍弃这太子之位”
“胡闹!!”
康熙愤怒的站起来,扬手就要打下去,但胤礽竟然不躲闪,只红着眼将他看着。这一次眼泪已经忍不住落得满脸都是,从前保成在他的面前装委屈都是哭得又凄惨又大声,从来不会这样克制,无声流泪,眼神还那么的茫然。
康熙收起手,“保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汗阿玛,儿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太子,身上肩负着许多责任。从小不敢落后众兄弟一点,睡觉的时间还没有其他人的一半,但儿子坚持下来了,不想让您失望。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发现您变了。”
面对儿子满面泪水的控诉,康熙脸颊微抽,但宠爱的儿子这样伤心,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儿子这么努力,就是怕兄弟们入了您的眼,让您觉得儿子没用,堂堂太子都比不过其他兄弟,儿子不想在您的眼中看到失望,冷漠。”胤礽这一次决定不能够再忍受下去了,“若儿臣稀罕这个太子,就是可以和汗阿玛经常单独相处,能够随时感受到汗阿玛的关切,可是儿子发现,也是这个位子,让儿子与汗阿玛的距离越来越远。”
胤礽凄凉一笑,“汗阿玛一定觉得,外面那些事情一定是儿子所为,就算不是儿子所为,也是儿子纵容的吧?”
康熙漠然,确实如此,他是这样认为的,但这时,他觉得真相不一定是这样的。站得高看得远,可也容易模糊视线,被人欺瞒真相的事情不是没有。
见康熙没有否认,胤礽的心头越发的难受,朝西相处那么多年,这种被防备怀疑的滋味还真的是难受。他憋屈了这么多年,也不准备继续憋屈下去了。
若非上一次六弟找他说了那些话,恐怕现在他真的会破罐子破摔,用另外一种方式吸引汗阿玛的注意力。现在想起来背后都忍不住冷汗,如果他真的用了那种方式,汗阿玛是否会真的失望,说不定今日这巴掌不会再不忍,而是真的扇下来。
很多时候,他做梦都梦见康熙坐在龙椅上,眼神冷漠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他,口中说着废太子,圈禁太子的话,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头就难受得紧。
他们是父子,康熙与他曾经是最亲密的父子。所有规格,他并没有要求,都是康熙自己决定要给他这个太子最好的,仅仅比康熙这个皇帝差那么一点点。
康熙这样对他,他总能够感觉到来自对方的父爱。可正是因为这样,他越来越怕失去。他只能够用其他的方式麻醉自己,譬如女色,男色,钱财,甚至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掌控了一切,就能够得到自己所想要得到的。
后来他发现汗阿玛眼中的防备,审视,怀疑甚至是后来逐渐的失望,但里面还有一份不敢相信和包容
最近几年他都活在矛盾中,他都快三十了,叔公不止一次在他的耳边提及胤禔对他位子的威胁,让他想办法将胤禔扳倒。还有来自其他的兄弟,让他能够拉拢的拉拢,不能够拉拢的早早的扼杀在摇篮中,让对方没有任何机会。还让他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有必要的话
胤礽闭了闭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从康熙的手中夺权。他要的仅仅是引起康熙的注意,他只想回到原来的父子之情。
为了保住索额图,是他让人在索额图的马上下了药,让索额图折了腰,又威逼索额图告老还乡,还请六弟帮忙,让索额图将手中的一切交出来,不给汗阿玛造成一点麻烦,也能够给其他人有一个交代。
他知道索额图倒台对他意味着什么,属于他最大的依仗和势力没有了。
他已经是太子了,他还需要这些做什么。论治国,经过康熙这么多年的教导,他当然自信自己有这个本事,但他很了解自己,自己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
他的兄弟很多,各个都能耐得很,汗阿玛并不缺少儿子坐这个位子,但他已不想这个位子是他了。他只想和康熙做父子,这一次就算冒着被圈禁的风险他也得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屋内沉默着,胤礽忽然从榻上翻滚下来,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将康熙惊得连忙扶住他,却怎么也不能够将人拉起来。
胤礽依旧满脸都是泪,推开康熙的手,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汗阿玛,今日就是您将儿臣圈了,儿臣也要说心中的话,若是再不说出来,儿子快疯了,汗阿玛,您知道吗,儿子真的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