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灯闪,依稀打初更。
夜里,乐凡在地牢中悠悠转醒。
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感觉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觉得胸腹中空空荡荡,体内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尝试着运了几下气,那种法力充盈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
自己全身的经脉已经毁掉了!
乐凡想哭,哭声一出嘴边,却变成了狂笑:“哈哈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地牢外面的看守冲里面吼道:“吵什么!等明天把你装进猪笼,从断崖上扔下去的时候,看你这个淫徒还笑不笑的出来!”
乐凡收起笑声,挣扎的爬到地牢边缘,靠着铁栏杆喊道:“反正是死定了,我笑自己的命贱也不行啊?”
“再吵,老子把马桶里的东西,都泼进你的地牢,让你好好尝尝滋味!”看守又吼道。
乐凡不说话了,他靠在铁栏杆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对师妹干了什么。
没过多大一会,忽然传来看守的声音:“张堂主,您怎么半夜来这个地方了?”
“这家伙毕竟是我捡来的,明天就要扔崖了,临走给他送一顿饱饭,让他吃饱上路。”张堂头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是小的不给堂主面子,只是这不太合规矩,他可是庄主……这怎么好意思……好吧!您老在里面千万别耽搁太久,我们哥俩跟您把风!”
也不知张堂头给了看守什么好处,乐凡只听见一阵开锁的声音,接着就看见张堂头打着一盏灯笼,拎着一个食盒,从地牢外门的过道里走了进来。
“张叔!我给您丢人了!”乐凡见到张堂头,忽然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唉!”张堂头放下灯笼,隔着栏杆蹲下,打开了食盒,把里面的一碗一碗的鸡鸭鱼肉都递给了乐凡,最后拿出一壶酒:“你要是一直跟着我,也就不会惹下如此大祸了。吃吧,吃饱了再想明天的事。”
乐凡一天水米未进,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他抓起酒壶一口气喝了小半壶酒,拿起碗里的鸡腿就啃了起来,含糊不清的说道:“张叔,我想不通,我平日里喝再多的酒,也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发过酒疯。今天在堂上,师妹说的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居然还伤了二师弟。”
“你啊,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聪明,还是太傻。”
张堂头干脆坐在了过道上,隔着栏杆对乐凡道:“到现在你还喊人家二师弟,却不知道自己的命,都被人家父子给算计了!”
“算计?”
乐凡并不是笨人,只不过事发突然,一时间没有了急智。
他转念一想,觉得心不断向下沉。
敬爱的师父,爱恋的师妹,亲如兄弟的师弟……
乐凡不敢再想下去。
他把手里的食物一扔,双手抓紧了铁栏杆:“不可能!慕容师弟待人谦逊有礼,师妹刚送了我一个定情香囊,师父更是待我如己出,他们怎么会要害我?!”
“因为你太爱出风头了。全庄上下都觉得你是本庄练气弟子第一人,庄主儿子反而排你后面,庄主心里怎么能高兴呢?”
乐凡几乎喊道:“可我是师父亲自选中做大弟子的啊?!”
“庄主一开始,确实是欣赏你。你自幼便被发现是金雷灵根,在咱们这,你算顶尖的人才了。可惜,你只想着该怎么为庄主争气,怎么做一个让人信服的大师兄,却忘了该把这些风头,都让给庄主的儿子,少庄主慕容天。”
“小凡子你好好想想,庄主这几年冲击金丹境的尝试都失败了。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有你这么个大徒弟,他怎么能放心让儿子将来继承庄主的位置?”
听了张叔的话,乐凡几乎绝望了。他忽然想到马莲儿,不甘心的问道:“莲儿呢?莲儿上个月可是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我早就暗示过你,对你说过好几次,莲儿不是过日子的人,让你死了这条心。可惜你当时被她迷住了,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张堂头见乐凡震惊的表情,索性敞开讲:“你年轻,见识少,叔叔我可是过来人。马莲儿不到二十的年纪,就已经像熟透的果子,她要还是完璧之身,我眼珠子拿出来当鱼泡踩!她早就跟少庄主好上了。只所以答应跟你订亲,只怕那个时候,慕容天就已经下决心要害你了。”
“你对他们毫无防备,要害你还不简单。慕容天只要找几个人灌醉了你,或者在你酒里面下点药,趁你迷糊的时候,半夜把你扛到马莲儿房间,再把房间布置成你闯入的样子,用你的刀扎伤他自己的手,马莲儿再一喊人,事情就成了。”
“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庄主是何等人物,这些把戏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事情,要么是庄主亲自授意,要么是事发后,庄主顺水推舟!一边是你,一边是亲儿子,你要是庄主,该如何选?”
“我今天在堂上说的话,还指望庄主念及师徒情分,毁去你的灵根就罢了,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可惜,他们父子不打算饶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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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话了。
听了这些话,乐凡心里一阵滚烫,犹如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烧了起来。
这两年,师父确实很少指导自己练功了,连修炼用的丹药,都给自己减去不少。偏偏自己是觉得师父有意磨砺自己的性子,反而在修炼上更加刻苦用功。
自己确实很早就喜欢马莲儿这个师妹。可马莲儿过去对自己一直冷冷的。几个月前,师妹忽然热情起来,可怜自己还以为,她被一片真情给感动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去找师父求亲的。
至于慕容天,性情温和大方,待人谦逊有礼,人人都道慕容天跟师父一样,有谦谦君子之风,没想到……
最后张堂头道:“禁地断崖百丈高,摔下去不死也重伤,山谷中还有不少妖兽出没。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能从禁地山谷里活着出来。唉……你放心走吧,叔叔每年会给你多烧点纸钱的。”
他收起东西,叹息着离开了。
乐凡在地牢里,眼光不停的闪动。
如今自己灵根已经被毁,报仇已经彻底无望。先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乐凡觉得吃饱饭后,又有了一些力气。他伸手向右脚靴子里一摸,那把贴身救急的匕首还藏在靴筒里,想必是藏的隐秘,没有被搜去。
既然想要自己的命,那么能不能死中求活,就看命硬不硬了!
……
……
第二天一大早,乐凡就又被人五花大绑,被扔进一个大竹笼子里,被六个人抗在肩膀上,直接出了剑庄,向后山走去。
修仙门派都要建在山青水秀,灵气浓郁的地方,这样才能帮助修炼,还能坐享附近的天材地宝。
东胜阳州的六大国,向来是六大门派势力范围。像是唐国的天罡院,大武国的六华派等等,已经把地盘瓜分一空。那些小一点的门派,一般都会选择六大门派势力边缘的地方发展。
大武国和唐国交界的这座山,名为动灵山。山势虽然险峻了一些,但灵气浓郁,加上山上矿脉众多,极为适合那些小一点的门派。
慕容剑庄的师祖,当年被此地充沛的天地灵气所吸引,遂在动灵山主峰上大兴土木,并在附近广招弟子、开宗立派,创立了最初的慕容剑庄。
如今这里已经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修仙门派,尤其是炼制的飞剑法器,在附近大量的散修中颇有名气。
动灵山的后山有一处悬崖,崖下山谷终年被浓雾笼罩。多年前慕容剑庄为了寻找灵药、灵矿,曾经专门派人下谷探索,结果死伤不少弟子,索性直接把此地划归成了禁地,成了处罚触犯庄规弟子的地方。
乐凡被几个人扛着,正向断崖而去。
他没想到的是,慕容天居然也跟在队伍后面。
他一定要亲眼看见自己被扔下悬崖,才会安心吧!
乐凡心中恨极,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刚才被绑住的时候,乐凡有意全身发力,好让自己的躯体宽大一点,让绳子捆的松一点。
他双手被捆在背后,但这个猪笼很大,给身体腾挪留了一些空间。
乐凡在猪笼里干脆闭目养神,等着那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