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过去,玄翊仍被困在音域圈内,这些年来,路过的修士不少,他被沐白真人囚禁一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甚至有人专程到此来看他,看看这个在大魔王手里保住一条命的人。
沐白真人携着小澄子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再地。
当小澄子再次睁眼,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空中飘浮着一个音域圈,音域圈内躺着一个人。
被囚禁在音域圈内,玄翊当年受过的伤至今仍未愈合,狼狈的模样,让小澄子辩认不出他是当年那个满面怒容的蓝衣青年,也不似那个手忙脚乱哄着孩子的青年。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玄翊自嘲一笑,躺在空中一动不动。
特地来看他笑话的人太多太多了,刚开始那些年他很在意。
时间一长,他也就淡然处之了,谁都有落魄的时候,何必在意呢?
身上的伤口无法愈合,音域圈内无法修炼,那他就修心!
小澄子收回目光,再转过头仰着小脑袋望着沐白真人。
“爹爹,当年他从归元世界回来,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沐白真人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不允许,无人能放他出来!”
沐白真人的声音传入耳中,音域圈内的玄翊忽然翻身坐起,再抬头就望着沐白真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孩,他满目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小澄子怎么会来上元大世界?
秘法所生的孩子,怎么可能父女相见?
小澄子萌萌地歪了歪脑袋,“爹爹,他在看我!”
对上他充满震惊的眼神,小澄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沐白真人道:“嗯,他在好奇我们父女相见!”
语毕,他一拂袖,音域圈瞬间变淡,再迅速消散。
重获自由,玄翊的心思全然不在消失的音域圈上,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他整颗心都扑在了对面的父女二人身上。
望着小澄子那张可爱的小胖脸,他脑子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好似经历了一场爆炸,一些难以置信的想法突然挤入脑海中,当年在归元世界遇到小澄子,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不正常,莫名其妙的一心寻死,他阻止她寻死,她近乎疯魔,还斥责她的亲生父母坑害她,甚至绝情到要归还血脉,还声称再见便是仇人。
当年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她为何要寻死。
可眼下,看到小澄子乖乖地缩在沐白真人怀中,他突然想通了!
当年他见到她时,她的骨龄是三十三岁,只是身型被定格在五岁!
时隔多年,小澄子仍是五岁的模样,可她的骨龄却是真实的五岁!
所以,她当年寻死,并不是真正的想死,而是为了借机重生吗?
玄翊心口微颤,死死地盯着小澄子,“当年你一心寻死,是为了今天吗?”
小澄子点了点头,“对,我是为了摆脱命运,不受命运牵制!”
果不其然,是他想像中的答案。
玄翊抬起手捂住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道:“原来如此……当年之事,是我做的不对,未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擅自动手阻止你!既坑害了你,还害得你与亲生父母重了嫌隙!好在你成功的摆脱了命运,还与你的父亲相认了!否则,我真是罪该万死!”
小澄子一心摆脱命运,他破坏了她的机会,还自以为救了她。
在她失去良机大受打击时,他还不问青红皂白的揍了她一顿。
甚至害得她误会了亲生父母,以为是他们让他去坑害了她!
万幸的是她摆脱了命运,与沐白真人相认了,也不存在误会了!
若是害得她无法摆脱命运,又记恨师姐一辈子,他就算死,也对不起师姐对他的信任!
小澄子摇了摇头,自从看到过三生石中的画面,她对玄翊的恨意就消散了。
当年是他将她带去归元世界,手忙脚乱笨拙地照顾她,还怕她看见他。
从三生石中,便能看出来,他对婴儿时期的她很用心!
到后来坑害她那次,如若慕清泽有孩子,看到他的孩子寻死,她也会阻止。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还要感谢你,费心替我挑选了一对善心的养父母!”
玄翊摇了摇头,“那是我应该做的……”
他放开手,目光落到沐白真人身上。
“你执意送她去归元世界,也是为了今日?”
沐白真人摸了摸小澄子的脑袋,“不,我是为了她活着!”
如若父女相见的代价是她死过一次又一次,他宁可他们终身不见!
可是命运不允许,她唯有在规则混乱的归元世界才能保住性命!
玄翊躬身向沐白真人行了个礼,“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师姐!”
沐白真人道:“她已成功摆脱命运,过去之事,就过去吧!”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到小澄子身上,“她无需寻死了,今后看到她陷入险境,你若能伸出援手,我会感激你!”
以前救小澄子是害她,今后救她,就是帮她!
玄翊微微一愣,大魔王这是……转性了?想当个慈父了?
若非亲耳所听,他根本无法想像这句话是从沐白真人口中说出来的。
“她是师姐的孩子,看到她遇险,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她!”
顿了下,他又问:“小澄子,你与师姐见过面吗?”
小澄子快速地看了沐白真人一眼,“还没有见过面!”
玄翊道:“若是有空,你去见见师姐吧,她也挂念你!”
小澄子有些莫名其妙,爹爹带她回去就能见到了,还要等什么有空?
犹豫了一下,小澄子小手一招,掌心便飘浮着三个绿色光团。
再屈指弹了三下,绿色光团仍留在掌心,光团中的神龙精血飞向玄翊。
小澄子道:“这三滴神龙精血送给你,一滴感谢你为我寻了一对全心待我的养父母,另两滴是代我养父母给你的谢礼,感谢你当年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给了他们新生的机会!”
玄翊瞳孔一缩,居然是神龙精血?
他满面错愕地望着她,“这……我不能收!”
算算时间,龙泉秘地在二十多年前开启过,看小澄子五岁的骨龄,那时候她还没有重获新生,哪有机会得到神龙精血?一定是沐白真人给她的!神龙精血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不能收!
再说了,他为她找一对全心全意为她付出的养父母,都是应该做的!
既然是应该做的,就更不该她的谢礼了!
小澄子扬起圆圆的小下巴,“你要是不收我会不高兴哦!”
沐白真人岂会看不穿玄翊的想法?
他淡淡地掀起眼帘扫了玄翊一眼,“她给你的,你就收下!”
得了大魔王的命令,玄翊乖乖的将三滴神龙精血收了起来。
小澄子又朝他挥了挥小胖手,“我和爹爹先走了,小师叔你早点回去养伤吧!”
话音刚落,沐白真人就带她离开了,空中只剩下玄翊一人。
小澄子仍是旧时的模样,当年看她那么任性不懂事,现在所有的误会都解除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变得可爱起来,是了,师姐生的孩子能不可爱吗?当看模样就很可爱了!
只是没想到,秘法诞生的孩子能有一天与亲生父母相认!
玄翊又想到了自己,他也是秘法所生,至今都不知亲生父亲是谁。
望着小澄子消失的方向,玄翊低声呢喃道:“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同为秘法所生,在他的记忆中只有母亲的神念与画像。
小澄子不一样,她能摆脱命运,能与亲生父母相见!
他与小澄子的出生是一样的,可是他的起点比她高太多。
自从他出生之后,母亲为免他在别的世界苦苦挣扎,不惜自己离开青云宗,将他交给故晚照顾,再留下一丝精魂神念陪伴他成长,所以他虽是秘法而生,却一生顺遂,从小就站在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既有故晚的全心照顾,又有青云宗为他保驾护航,毫无后顾之忧。
这一生最过最大的磨难,也就是被沐白真人囚禁的这些年了!
再看小澄子,自从出生就险些死在寒冥阴冰之下。
后来又被送去那个被天道遗弃的世界,从最底层往上爬。
相同的出生,不一样的命运,他幸运的是有个愿意为他牺牲的母亲,小澄子幸运的是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玄翊倒是没有羡慕过小澄子,古往今来,秘法诞生的孩子不少,能与亲生父母相信的,却只有她一人,可见这条路有多难走。而且,他与母亲有约定,将来飞升之后在上界再相见!
服下两颗丹药,缓解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再洗去一身狼狈。
身上又焕发着勃勃生机,玄翊立刻朝着青云宗飞去。
他心里记挂着一件事,他问小澄子有没有见过师姐时,小澄子的第一反应是快速地看了大魔王一眼,那眼巴巴的小模样,显然是沐白真人没打算把小澄子还给师姐!
这怎么能行?
师姐怀胎百年的孩子,终于有机会相见了,怎么能不见?
拼武力他们抢不过大魔王,那就从小澄子身上下手!
小澄子愿意跟师姐走,大魔王若是阻止,只会破坏他的慈父形象!
玄翊突然担心起沐白真人不愿让小澄子与师姐相见!
看他那副慈父形象,显然是想将小澄子藏起来!
玄翊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沐白真人与师姐之间并无感情,就连孩子都是秘法所生,他根本就不会考虑师姐的感受,一如当年他执意要送小澄子去归元世界,却从未跟师姐解释过一句半句。
以至于师姐一直耿耿于怀,担心小澄子前途未卜。
………………
另一厢,沐白真人携着小澄子登上一座直插云宵的山峰。
“这是凛绝峰,个人的山峰,不在天音门内!”
“怎么没看到天音门吗?不是说在附近吗?”
“嗯,距离不远,东行万里便是天音门!”
小澄子眼前一阵发黑,相隔万里还不算远?
沐白真人带着小澄子登上凛绝峰天宫,还未靠近,天宫大门已应声而开。
小澄子挣扎着要下地,“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沐白真人将她放在地上,在她额前轻轻一点,一丝冰凉的气息钻了进去。
小澄子摸了摸额头,什么都摸到,她诧异地抬头望着沐白真人。
沐白真人道:“我在你身上留了印记,能让你在天宫中自由行走!”
小澄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要进去寻宝了,你走后面哦!”
然后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进去,这座天宫与天音门旧址的天宫格局差不多。
在那座天宫生活了十年,小澄子对于地形早已了如指掌!
先是逛了药园子,再走过长长的水上回廊,再一间间大殿去寻宝!
一间间大殿逛了过去,一件有趣的东西都没有遇到,也没有母亲的痕迹。
再推开一间大殿,殿中放置着一架古琴。
小澄子随手拨弄了两下,立刻伸手捂住耳朵。
她再仰着小脑袋,望着沐白真人,“好难听!我不是当音修的料!”
沐白真人紧随其后走进殿中,“无事,你想修什么就修什么!”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胖脸,“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你母亲不在这里!”
小澄子眨了眨眼睛,大眼睛里流露出几许好奇,“你们不是道侣吗?”
沐白真人道:“我与她虽为道侣,但并无感情,只是为了生下你!”
正他们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比起他这个道侣,故晚更信任玄翊那个师弟。
说实话,沐白真人一点也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
只有牵扯到小澄子的事,沐白真人才会插手!
当然了,若是看到她遇险,他会拉她一把!
免得小澄子失去母亲,她会难过的。
小澄子过了两秒才回答:“是这样啊!”
沐白真人眸色暗了暗,“嗯?你不满意?”
小澄子甩了甩头,“不,你们都过得好就行了!”
知道故晚不在凛绝峰,小澄子对天宫寻宝失了兴趣。
她伸出小手抓住沐白真人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
“爹爹,去帮我炼化神龙心头血吧!我有好多好多呢!”
沐白真人反手抓住她的小胖手,牵着她往外走,“好好好,去帮你炼化神龙心头血!等你的神龙心头血炼化完,爹爹也该闭关了!前段时间,爹爹反思了很久,终究是我太弱了!”
小澄子眼神怪异地瞅了他一眼,“爹爹可厉害了!”
沐白真人道:“等爹爹再厉害一点,就无人敢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