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大营之处火光四起,但毕竟距离安邑城有了三十里路,加之又是夜晚,众人自然无法看清。
城东一处豪华的宅子,若是平时这里肯定是重兵把守,但是因为今夜的总攻这里的士兵也被抽调走了,所以没有了暴力制约的世家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王和此时正坐在偏厅的首席之上,听着下面一群世家子弟的争吵,他不胜其烦,只是用手倚着案几,轻轻的在揉自己的额头。
若是说为何为偏厅,因为正厅早已经被闻喜裴氏所占,在那边皆为河东卫家的支持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就在这小小的宅院也分化出派系。
平时就算这些世家如何对卫语不满,但是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议论,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安邑城城防空虚的时候,他们确实有能力颠覆整个安邑的统治。
“如今那卫仲道已带重兵夜袭黄巾,虽武有徐鞠二人,但是黄巾势大,以我观之少不了败亡的结局。”
“方伯父所言极是,现我等虽然流亡安邑,但是世家身份尤在,卫仲道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将我等私兵留在城中布防,只要我等去城楼高呼,便是安邑易主之时。”
赵家的家主已经在黄巾中丧身,只剩了长子逃到安邑。
“贤侄可是要将安邑颠覆?只是那卫将明如今还修养在家,想要颠覆安邑还要过他一关!”
“叔父多虑了,卫城已经身受重伤,卫家所剩都是老幼妇孺,不足为惧,只要我等夺取控制权,等卫仲道败亡之时,便可以打开城门迎接郭太等人,性命无忧也。”
赵家长子一说,便有人站了起来厉声问道:“竖子岂可妄语?我等皆是被黄巾迫害之人,岂能够开门迎接黄巾,做那反国之贼?”
赵长子大笑的道:“如今朝廷不仁,人人自危,能求得活命已是好事。想他汉高祖刘邦不过也是一亭长,黄巾起于微末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尔等可记得吾父?吾父虽然死于黄巾之乱,但我并不痛心,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大丈夫岂能为一己私怨而坏了大事?”
赵家长子说完,厅中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思量他说的话的可能性,这些人虽然为世家大族,但是却都是以自己性命为重。
在他们看来郭太之前屠杀只为了坐拥整个河东,一旦郭太占据了河东必然需要世家大族来牧守一方,所以自己开门献城可谓是大功一件,之后还能落到不少好处。
“智岱兄,你王家一向是我们的领路人,事到如今你给个话,我等照做就是!”
终于将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王和扫了一眼庭中形形色色的世家,众人都在矛盾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他始终不能忘记几日前卫语对他阴冷的眼神,临走前给自己的微笑明显就是一个警告。
“以和看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赵家长子冷哼一声,“王智岱你可记得当日你打压王陵路之时是我等支持?现在这种情况你居然想置身事外?”
“赵伯凝!”王和被赵家长子一说也是有些怒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此人竟然拿王陵路的事情说事,渐渐恢复理智的他却丝毫没有办法。
“罢了罢了,你们愿意去做就去吧,一切以伯凝兄为主就好,我有些乏便去休息了。”
赵伯凝看着王和离开的身影冷冷发笑,他早就想取代王和了,如今有这种时候他便是当仁不让,在偏厅里面发号施令起来。
正厅之内,裴茂正在和众人商议,这些人虽然都各怀鬼胎,但是好歹还是有些良知或者是害怕了卫仲道的武力威胁。
裴潜是裴茂的长子,此时正上前说道:“父亲大人,今夜卫少君夜袭敌营,那边的世家肯定蠢蠢欲动,既然卫少君将这里管理权交给你,难道父亲大人不有所作为吗?”
裴茂喝了一口卫家的上好的茶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儿子,忍不住叹息。身为闻喜郡守的他有四个儿子,老大裴潜耿直,老二裴徽呆板,老三裴辑圆润,老四裴绾还年幼。
见裴茂没有说话,裴徽也是上前说道:“大哥所言没错,我观太平道虽然势大却也是无根之军,卫少君向来做事谨慎,今日出击必有必胜决心,父亲还是早作打算。”
裴茂看着一向老实的裴徽也是向前却说,不得不开口道:“你们说的在理,为父何尝不知?但是你看坐在正厅有几人?私兵大多都是那边的私兵,就算我等出手又能有何作为?”
“那也不能坐看他们颠覆安邑政权,将大好河东拱手让给那黄巾贼寇。”
看着大哥愤愤不满,老三裴辑上前劝说道:“大哥息怒,父亲说的在理。既然大哥二哥都是佩服卫少君的手段,那么今夜里卫少君怎样也会留下后手。放心吧,那些世家如此冲动必然会反受其害。”
裴茂欣赏的看了裴辑一眼便道:“那按文衡看来,如今之计应当如何?”
“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裴辑吐出八个字之后便是做回了原位,宅子外面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打斗之声,房门咔嚓一下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他们想不到的人。
裴潜大怒道:“王智岱,你还敢来此处?你们大逆不道欲行反国之事,我裴文行今日便要与你一绝生死!”
“文行退下!”
“父亲…”
裴茂瞪了一眼裴潜,喝退了其之后,便是对着王和拱手道歉说道:“智岱贤侄来此,可是那边的事情已有定局了?”
“正是。”王和说完也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我买通的几个小校刚刚传来消息,卫仲道已经将程昱与潘闵留了下来,而且这方圆几里之类都是有人乔装打扮,估计便是那陈大家的眼线。”
裴茂倒舒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卫少君早有布置了?刚才我听门外有打斗声,可是那赵伯凝已经出手?”
“那群笨蛋!”王和眼神之中明显带着不屑,有对着裴茂一礼道:“既然我已经与伯父联手,那必然说句心里话。
卫少君平定河东黄巾之后自然要去哪南阳投奔袁术的,最多只会留一人照看河东,我们只有借他之手除掉这些虫鼠,才能使我们在河东利益最大化。”
裴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裴辑起身说道:“既然智岱兄已经与我们裴家是盟友,那敢问兄长可有什么作为,要知道助人于难要远比锦上添花要来的好。”
王和仔细打量一番裴辑,便是轻笑一声:“多问裴家文衡机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请各位放心,那守城的私兵半数已经效忠与我,想来就算赵伯凝前去招降也未必讨得了好。”
“我们何时出发?”裴潜还是有些不相信王和,发问道。
“再等半柱香的时间!程仲德一旦有动作我们便是出发!”
…
赵伯凝此时心情很好,他赵家本来就是河东东北部的一个大世家,但是因为王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始终被打压被兼并。
当初支持王和的时候就是他提出的意见,在他看来支持王和上位远比王涯上位的威胁要小了很多。
几个赵家的私兵已经在向他行礼,在这几个人带领之下,他便走上了城楼。
火光被点亮,赵伯凝看着被聚集在一起的私兵感觉有许多豪言壮志要说,但是此时他不得不简化语言。
“各位,想黄巾之前各位还是高高在上的供奉,但如今却要顶着寒冷做这城楼守夜之人。
昔高祖斩白蛇起义,不过一亭长,却能拥百万之众颠覆强秦壮楚。今汉室不仁,百姓名不聊生,天公将军起义也是迫不得已,我看这黄巾势力强劲,于是在下便心生一计。”
赵伯凝脸色通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开口。
“这一计便是要他们臣服于你,然后大开安邑城门迎接黄巾贼寇,落地封侯拜将是吗?”
“谁…是谁!”赵伯凝大怒,“哪里来的无知鼠辈安敢露面乎?”
“呵呵,我一直在等那宅子里跳反的是谁,没想到却等到了你这么个杂鱼。”
一片火把从城楼梯向上移动,等到靠近之后便看清楚那说话人的摸样。
“程仲德!”面对来人的羞辱赵伯凝咬了咬牙,“没想到卫仲道居然将你留了下来,但是那又怎样,你不过一文人耳。”
“那我呢?”
一直弓箭射在了赵伯凝的脚边,力气之大让整个箭尾都在颤抖。
城楼的掩房上的砖瓦被踩得叮铃作响,火把渐渐被举了起来,只见潘闵带着二十名弓箭手,已经悄然窜到了上方。
“二十人?”赵伯凝大笑,“我现在有私兵百人,你区区二十人如何跟我对敌?”
“现在你只有五十人了。”王和与裴茂走了上来,那些被王和买通的私兵立马刷刷刷的靠在了王和一边。
“王智岱!”
“多说无益,跪下受缚吧。”陈佳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看似娇弱的女子一下冲了上去,不一会便将赵伯凝等人五花大绑。
“程长史这些人暂时不杀,等到仲道回来便是杀人祭天吧。”
程昱点头回应了陈佳,便是让人将赵伯凝等人带下了城楼。
陈佳轻步走到了王和面前,笑着说道:“王智岱,很高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将会是今夜的贼首,若是那样,你现在已经服下了你们王家的五香!”
王涯只觉得一身冷汗,他知道陈佳一直掌控者陈家的情报间谍机构,陈佳这么一说他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贴身侍女了。
只是陈佳没有理会王涯,对着一旁的裴茂说道:“裴叔父果真明事理之人,等到仲道这次平了黄巾,便是向朝廷保荐你为河东太守。”
“多谢陈大家。”
看着陈佳缓缓离去的身影,裴茂与王和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卫仲道的恐怖他们是见识过的,但是今天他们发现这个自称是卫仲道女人的陈佳一样是这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