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年根,景宁宫虽然日渐萧索,但过年之时,好歹有了些热乎气。
宫女太监们得了新衣裳,月例银子也翻番不说,主要是贵妃娘娘和她身边人也多少有了笑容,这让一众小宫女、小太监脸色也敢露出笑容,也能多少说两句话。
没错,随着贵妃身子日渐沉重,这景宁宫里人人大气都不敢出,就怕把主子给吹跑了,更怕主子好不容易睡着,出点动静再吵醒了,那可就死的难看了。
姜姑姑笑着和贵妃凉凉聊天,“娘娘,您这身子可是有盼头了。太医们说过,只要能撑得住今年,明年必定会慢慢好起来。叫老奴说,为了庆祝,今年咱们也很该好好装扮一下这宫里才对。底下的奴才们,也多少赏一些,安安他们的心。来年,这宫里又是您的天下了。”
贵妃虽然身子还是累,但心情也不错。今年又熬过去了,等开春万物复苏,她这病应该也就有气色了。“姑姑看着办吧,往热闹里办就好。我这里不缺银子,你多赏她们一些也好。”
在这宫里,若想混得好,有两大因素离不开,一是背后家族势力强大,二是自己手里有钱打点。只要有这两点,即使皇上不喜,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贵妃这两点都不缺,所以,德妃再嚣张,也不敢明着克扣景宁宫,只能暗地里使绊子罢了。也就是贵妃现在不想劳心劳力,又被皇上的多情与无情伤透了心,不然,和德妃抗衡一下很没问题。
姜姑姑见主子又有了活泛气儿心里高兴,便给这景宁宫上上下下都赏了一个遍,包括姜清意这边的人。
三七嘴快,私底下和紫苏念叨,“那边可大方了,赏起人来毫不手软。呵,还不都是大夫人当年从府里抠出来的银子。可到了咱们主子这里,大夫人不过给了两幅不知道从哪里捡出来老头面,这分得也忒清楚了。要不是主子手里有钱,大老爷又私底下给了些,咱们在这宫里还不定多难熬呢。”
紫苏瞪了三七一眼,“不许胡说,这宫里人多眼杂的,可别露出一点意思来,让人知道了,可不是给主子找麻烦。”不过,三七说的是实话,这宫里确实是个最势利的地方,没钱简直寸步难行。要不是处处打点,她们能被正殿那几位给压死。
三七一翻白眼,“还当我是原来呢,如今我也很小心的好吗?这不就咱俩,我才抱怨两句。不过,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咱们主子,跟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主子吃过大亏。”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没什么好担忧的,日子这不就是越过越好了,她们都打点到了,贵人的分例并不少,该吃吃该喝喝,不知道日子多逍遥。
就正殿那几位,尤其是青荷,还不是脸色越来越差。她会找事,主子也会时不时隐隐约约挑拨离间啊,看看最后是谁过不下去。
到了年三十晚上,景宁宫布置的灯火辉煌,红彤彤灯笼高高挂起,干枯的树枝上也飘起了彩带,十分漂亮。
姜清意带着她的几个人坐在暖炉不边上烤红薯和栗子,一面还能欣赏外面风景,小日子很是幸福。白芷几人一开始还不好意思真吃,后来见三七、紫苏是来真的,便也忍不住开开心心吃起来,毕竟年纪都不大。再说宫里平日都是分例菜,还真没有这小吃吃起来美味。
三七叽叽喳喳道:“你们几个在宫里年岁长,给我们讲些典故笑话啥的呗,也让我和紫苏这土包子见识见识。”她就爱用这招,哄着四人天天换着花样说这宫里的人事。
姜清意很没有主子形象的白眼,“喂,说谁土包子呢,你主子我也是刚进宫好不好,连我也给带上了,哼哼。”
几人都笑起来,三七假兮兮认了个错,便呲牙咧嘴更大口吃起来。
白芷几人虽然跟着贵人时间尚短,但看她们主仆三人相处融洽温暖,也知道这主子是个好的,不然手下人不会这么轻松。
几人便放开了讲些自己知道的,尤其是白芷和长安最会说。白芷知道八卦多,御膳房里经常从各位主子喜好,聊到宫中大小事,她都记到耳朵里了。长安是会讲古,先帝爷时候的事儿懂得忒多,不带重样能一直讲下去。
倒是黄岑,平日里就知道干活,嘴巴严的很,都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从来不多话。长庆还小,而且一直在这景宁宫里,见识也少,所以想说也没得说。
姜清意便笑着听,白芷虽说都是说的八卦,但把各位主子的喜好也讲的清清楚楚。长安是讲古,但也多少透露出皇宫生存规则。这俩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有投诚的意思。至于那二位,也可能是天生性格,也可能是有所隐瞒。日子还长,和这四人相处,还有的磨合。
她们这里偷着快快乐乐,到了半夜吃了饺子不说,还一人喝了一碗自制的鸭血粉丝汤才算结束。临睡前,人人又收到了姜清意给的大红包,别提多开心了。
睡前白芷还和黄岑说笑呢,“今年可是发了财,本以为贵妃娘娘够大方了,咱们主子更是出手不凡。跟着主子,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明儿我给干爷爷买份大礼孝敬去,亏了他照顾我。”
她心里也纳闷,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主子在家并不是多么受宠。可自从她来到主子身边,那吃的用的真不像不受宠的。尤其是从家里带来的一匣子一匣子的珠宝首饰,让她这在宫里长大的都开了眼了。
黄岑笑笑,“谁说不是。跟着主子,活比原来轻松,月例银子和赏钱倒是多了一两倍。咱们赶紧睡下,明儿还得早起伺候主子呢。”
她们这里倒是安静下来了,但前面皇家家宴处可还热闹着呢。有些不受宠的妃子,也就这场合能见一见皇上了,那不可着劲儿争宠才怪。
至于姜清意为什么没能去,一个是她还没受宠,就如进了单位却没拿到正式编制一样,略名不正言不顺。二一个也是贵妃凉凉身子有恙不能去,她这亲妹妹不得留下来照顾姐姐啊。若是上赶着去贴皇上,还不被人笑话死。
到了初五那日,她们这里便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有个去年选秀进来的张贵人,去踏雪寻梅的时候,一不小心踏到冰上,滑进井里淹死了。
纳尼,姜清意深觉智商被欺骗。这宫里,恨不能犄角旮旯都有人打扫,踏雪寻梅自然是去御花园梅林,那里是皇宫冬季热门景点,怎么可能没人打扫干净,还留着冰呢。再者,死的好歹是个贵人,难道就不带几个人出门,非得一个人出去还往井边凑。怎么想都不科学啊!
传这个消息的,正是白白胖胖的白芷。看着众人不信的样子,她压低声音道,“主子,听说这位张贵人,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家世并不显赫。不过,长相还真不赖,很有一番楚楚可怜之意。听说,大年三十晚上,皇上晚宴结束后要到御花园走一走,便正巧遇到了这位小主呢。”
话说,当日皇上按照惯例,饭后都会走一走。可巧,走到半路,便见到林子边有几人在赏风景。至于大晚上,且没月亮的晚上人家赏什么风景别问,反正就是这么干的。
一袭白色大氅,镶着银红色边,既能衬出这位小主的楚楚动人,又不失过年喜庆,很是会打扮。
皇上一看,小佳人模样还不错,当时宴席上人众多,个个都浓妆艳抹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了,突然出来这么一清粥小菜,还挺对胃口。
本来皇上要走的路需要提前清道的,但既然皇上已经看见了,别人也不会没有眼色赶这位走。皇上便走过去说了几句话,聊了聊人生。嗯,真没干别的啦。大过年的,皇上原则上除了和皇后在一起,不会召见妃嫔的。即使没有皇后,也不能今儿晚上随便找个人睡,这是规矩。
本来宫里都等着这位小主能一飞冲天的,谁想到,说死就死了,还是这么个不体面的死法。
白芷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也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然死亡。
姜清意也懂,这也太巧太不合理了。不过,这要人死的那位主子,也真是胆大,大过年的就敢这么干。
呵呵,她就喜欢胆大的主,至少比那些十年不出手,一出手就翻天覆地的主好对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