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是藏在她心中很久了,是而她便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只是仔细想来,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好像将最为深厚的舐犊之情全都一腔倾注于她的身上了,她是他保护得最为周全的一个孩子。
秦姑曾经说过,娘亲于生产那日难产而去,临终前曾伏在父亲的膝头细细叮嘱,一定要将她抚养成人,终此一生过得幸福快乐即可。
父亲他当时便答应了,后来也做到了。
前世的她缘何那般悲惨的终结了一生,除却自身的原因之外,便是自父亲突然病逝之后她的处境才急转直下,周氏母女便也毫无忌惮的欺辱她践踏她,全都是没了父亲的保护,她才会沦落至此。
齐君良于秦墨仙的爱意之深重,在其逝世之后不仅爱屋及乌的将全身心都扑在了齐念的身上,且持续了这么多年,竟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给忽视了。
果然,自古多情最是无情。
想到这一点,齐念不由得再叹了口气,失了说话的兴致。
终究是,她抢了原本该属于这齐府之中那些孩子温暖的父爱,也难怪齐姝自打见面便跟乌眼鸡似的瞪着她,女孩子之余这些关于情意的方面,感觉确实要准确许多。
阿瑶跟着她这么些时日,最会瞧她的眼色了,这会儿便知她心中揣了事情不愿多言,便也就没有多问,只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很快,这年便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因着府中丧事接二连三,是而今年这除夕之夜过得出奇的冷清。因着人少,阖府只在一起聚着吃了个团圆饭便也就散了,各自回了各自的院中守岁。
许是因着王氏母子的逝世而致府中流言不断,齐君良对周氏心生芥蒂,便是连面上的和谐都维持不下去了。
但又因齐宣齐鸣双双离世,齐君良便是再如何不喜周氏,也要瞧着孩子们的面子,并没有彻查那些事情。
齐念倒也没有平添风波的心思,毕竟慕容氏之死全然是齐宣一手策划而成的,那时便已然报了仇,也就暂且搁下,告一段落了。
但齐君良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是非曲折,他只当是慕容氏离了那处养生的庄院,在齐府中便没有熬过盛夏,那般孱弱的身子说忽然病逝也是寻常的。
只是一点,他既已不愿再与周氏日日相对,便也就夜夜宿在三姨娘的院中,再也没有去过周氏的主院。
年后有一日忽得听院中的两个小丫头在嚼舌根,说起老爷自从回府便没有去过夫人的院中,只与三姨娘日夜厮守在一起。夫人先失了两子,如今又失了夫君的欢心,想必这日子定然过得很是难熬,怕是正终日以泪洗面吧,真是难为了夫人本是那般要强的一个人。
齐念在屋内听了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待那俩丫头议论唏嘘够了散了去,方才走出门行至廊下,双眸定定的看着院中厚厚的积雪,被冬日里薄薄的阳光一照,当真是刺目的很。
周氏虽在父亲那里受了冷落,但在别处定会得到让她更加开颜的浓情蜜意。
那位黄先生旁的本事没有,自一开始便只是齐宣的障眼法而已,但他哄女人的本事绝对一流。凭他那张引人注目的好皮囊,定然会叫周氏宛如少女般心花怒放,轻而易举便会坠入情网。
想来父亲一次都不去周氏的院中,才会更合她的心意吧。
齐念的面上忽得浮现一丝讽刺的笑意来。
大年初三那日,齐府之中又闹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
原是四小姐本想去三姨娘院中说说话,却没曾想在经过六公子的院子时,由远及近听见了一片纷杂的打骂声,其中还掺杂着小孩哭痛的惨叫声。
四小姐担心六公子这里是不是出事了,便在墙角拐了个弯,径直往六公子的院中去了。
一进门便不由得大惊失色,六公子的乳母并几个丫头竟将他一个不过刚满十二岁的小孩子剥去外衣全身只剩着布满污泽的里衣,强行把他往墙角处泥雪交融的地上按去。
可怜那六公子本就心智不全,被这群下人欺辱的反抗不得只能突然哭叫不休,却只招来了更加凶狠的虐待,你推我拥之时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竟敢用脚将他的头踩入了泥坑之中,待他挣扎着好不容易将脸抬了起来,顿时满院的下人全都哄然大笑了起来,只嘲笑他如同一只小泥猴般滑稽可笑。
六公子正半身都泡在雪水泥浆中瑟瑟发抖,此时已然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此情此景正在这时便全都落入了刚好推门而入的四小姐眼中。
整座齐府都知道,四小姐向来便是最不好糊弄的,顿时六公子这院中的一众下人们不禁都吓白了脸,呆若木鸡鸦雀无声。
只余乳母一人尚还镇定自若,她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便飞快的矮身借着人群的遮挡,跑到后院去了。
乳母一想到待会儿会有十分权势的人来为自己撑腰,眼前这不受宠的庶出四小姐又算得上什么。这般想来她心中的底气更足了许多,是而上前便指着四小姐的鼻子叫骂道:“四小姐不在自己的院中绣花读书,倒动不动便跑到公子的院子来了!这般不知检点四处乱跑,还越过夫人妄图教训别院的人,当真是不知羞耻毫无教养……”
齐念冷着一张脸,只微微动了动口,“掌嘴。”
那乳母心中还在得意,却只在下一瞬,便被阿瑶逮住了脖领,面无表情的一下一下的扇起了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顿时随着屈辱与不甘涌上了心头,乳母蓦地尖声叫嚷了起来,边叫还边想拉扯阿瑶,“你这小贱婢竟……竟敢……打我……还、还不快住手!住手……救命啊!救、救命……”
以阿瑶的身手,轻轻松松的便能将这个身材壮硕的妇人一手提起只脚尖在地上滴溜溜的打转,且另一只手打耳光打得一下比一下狠重,只叫这乳母口中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到最后便只能哭着求饶了。
众人虽一直都唯乳母马首是瞻同流合污,但此时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救她。
只因着阿瑶的身手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且不说这些见识浅薄的下人们,便是连齐念都忍不住心中惊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