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即便今夜会有惊无险的度过,李锦见在这未央国中也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一个母妃是异国公主,且曾在幼年时便被国师占卜指认为天降灾星的皇子,在民间流落了十几年之后好不容易回了宫,如今却又因与皇兄争强好胜争风吃醋的这些上不来台面的事情,而毁掉了祖制的春猎之行。
这背后有多少人在推波助澜,又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刻,正等着看好戏呢?
齐念顿时只觉后背已然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遍体深寒。
真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竟连这样用心险恶的陷阱都没看清,浑浑噩噩间居然让李锦见陷入了这样可怕的境地之中。
齐念只当机立断,飞快的道:“阿瑶悄悄的去向淑妃娘娘将此事说明白,让她千万要替殿下在皇上面前隐瞒住此事,能瞒多久便是多久。”
阿瑶只犹豫了瞬间,便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
眼瞧着她跑得没影儿了,齐念这才深深的看着眼前这小太监,眸光之深邃入骨,几乎要将他看得满头大汗了。
过了片刻才听她冷声道:“你去将七殿下从前常骑的那匹老马牵过来,我要亲自进山,去寻找殿下。”
小太监不由呆了呆,“……七小姐,你说什么?”
齐念只冷冰冰的看着他,说出口的话亦是寒气森森,“怎么,这不是你的主子吩咐的么?你还是快些去吧,若是耽搁了时辰误了你的差事,便不好了。”
小太监不由打了个寒颤,浑身抖了抖。
他刚还觉得这华七小姐好似仙女下凡如同出水芙蓉,怎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前这清丽佳人忽得鬼气森森的?
不过齐念真是说中了他的心思,她也是故意将阿瑶支开了去的。
小太监咬了咬牙,忽得爬起来便飞快的便跑了。
李锦见如今的坐骑九逸马是回宫之后皇帝亲赏的,那可是足以媲美汗血马的千里宝驹,自然非同凡响了。
而齐念要的那匹马却是曾经还在行山村时,与李锦见一起喂养过的老马。
那时它还只是匹小马驹子,齐念经常会筛选些沈灼华用不上的草药掺在它的草料之中,倒是将它养的肥肥壮壮的,还让沈灼华那个老毒医一度认为自己这唯一的徒儿被教得跑偏成兽医了。
也正是因着这缘分在,这么多年来李锦见走哪儿倒是没将它给忘了,即便是自天阴城远行千里来到长乐城,都好好儿的把它牵来了。
这次皇城围猎本来还以为只是玩玩儿,齐念也有些想念这个老伙计了,便向李锦见说了一声,让他把它也带来了。
如今看来,倒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一趟她是非走不可了。
那小太监很快便将那匹老马给牵了来,他不敢抬头,只抖抖索索的将缰绳递给了齐念。
齐念没有看他,只亲昵的摸了摸老马的面颊,便翻身坐了上去,一气呵成。
齐念的驭马术本就平平,如今做了国相府的千金,便更少有骑马的机会,天长日久的之于此道便更加生疏了。
但只有这匹与她非常熟悉的老马,才能安然的驮着她这个半调子。也正是因着这马与李锦见更加的熟悉,才有可能带着她,找到他。
这时夜幕已然降临,远离了营地之后,到处都是一片渗人的漆黑。
今日的各人带回的猎物显然都很丰盛,营地里正欢声笑语歌舞升平,而齐念却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循着围场他们去时的路,往山脚深处去了。
想来也略有些凄凉,让她的眼前忽得便闪过了曾在前世临死前的场景了。
那时她亦是孑然一身漫无目的便上了这座高山,可能因着是白日里的缘故,倒是好运气的没有遇见野兽,让她攀上了山顶,自悬崖边自尽且跳了下去。
那把曾插入胸膛的匕首尚且不露痕迹的藏在袖中,而前世的她,正葬身于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之底。
她不由收拢了五指紧紧的握住了挂在腰间的箭袋,直握得指骨泛白都不曾放开。
身后明晃晃的火光与人声鼎沸愈来愈远,齐念不由暗自苦笑,看来这座高高屹立的泰安山,不论在前世还是今生,对于她来说都是一道难过的关。
直到再也不见身后人烟之时,夜幕已经全然笼罩了大地,皎洁的明月高高挂起,倾洒而下的清冷月光,倒是将这片光秃秃的围场照了清楚明白。
齐念没有确切方向,便也只好放松了缰绳信马由缰的小跑着,一面看着这辽阔却空荡的猎场,不由乐从中来,差点儿没笑出声儿。
这么声势浩荡的一场围猎,不过是提前打点好了一切,让人各种做戏罢了。
她坐在马背上,周围四处都是一片漆黑,银白色的月光只稀薄的透过了夜幕,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齐念苦中作乐的继续循着白日里的人迹继续往前边寻去,很快便走到了大山脚下那唯一的羊肠小道边,再往里去,便是脱离了营地的管辖,要往那安危不定深不可测的大山深处去了。
这泰安山虽说就在皇城之外,但只因着其山脉是在太过延绵不断,山路陡峭不说,其中更是禽兽草木的天地,几乎人迹罕至。
说起来似泰安山这样距离皇城很近,又特别富饶的大山本该被百姓靠山吃山利用起来的,就算长乐城素来便十分繁华,民众都懒得受这份罪,这泰安山也不该如此荒野,在大家的眼中好似十分忌讳的存在,是而都没人敢上山。
其实也只是十几年前,还是那位曾经深受皇帝信任的国师,当然如今可能要因着田淑妃的虫蛊,这份信任该减低几分了。
便是他,为了力证尚不过幼童的李锦见是害国秧民的灾星,在那泰安山顶曾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国师观,也就在那座金碧辉煌奢华无比的国师观中他夜占星斗,卜出了国将不国的大难之卦。
据说就在那夜,天边的扫帚星还堪堪降落在了泰安山顶,无缘无故的一场大火临风而起,不仅烧毁了整个山顶整座道观,还差点儿没将国师烧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