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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修仪,”锦颜之轻声唤回慕鱼飘远的思绪,瞧着她涣散的眸子焦距逐渐凝聚,这才开口继续道,“昨儿个皇上下旨将云慕雪贬为正五品才人,又同时恩准她迁出三清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此番举措,本就是为云慕雪重得恩宠铺路罢了。”慕鱼低头瞧着茶杯子中载沉载浮的茉莉瓣,“宫城之中,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也不过依着那人一句话而已。”
“若是换做妆修仪,能从那孤绝冷寒至极的三清宫出来,这首要之事会做些什么呢?”锦颜之以锦帕擦拭了因添茶而微微濡湿的掌心,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慕鱼。
慕鱼对上锦颜之的眸光,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探望故人了。”
话音刚落,仿若心灵相通一般,殿外侍奉着的紫月匆匆来报,“修仪,云才人求见。”
“来得倒真快。”锦颜之轻笑一声,言语中透着毫无掩饰的轻蔑。理了理衣襟起身对慕鱼道,“我不爱见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便先行告退了。”
慕鱼覆上她的手腕,淡淡制止道,“你专程从拾翠殿过来,何须因着她匆匆离去。不若在内室稍待,我好打发了她。”
“如此也好。”锦颜之转了身往内室而去,待走到雕花楠木彤屏前,还忍不住回头觑了眼。见着紫月离去,这才放心入了内室。
紫月推开扇门,却见到云慕雪已是摆脱了红月,带着水墨与丹青径直往正殿而来。
云慕雪远远瞧着正殿之门洞开,唇角不自觉的撇弃一抹冷笑。
迈步跨入合欢殿,云慕雪半眯着眼,将殿内陈设摆件巡视一番,“你这合欢殿,比起我三清宫中的偏殿都不若,更别说比之曦垣宫了。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云才人来我合欢殿,就是想研究研究这里的陈设吗?”慕鱼端端的站着,目光清浅的投射在云慕雪身上,对紧随着云慕雪入内的紫月吩咐道,“奉茶。”
云慕雪低眉扫过桌案上仍留着的两杯茉莉茶,抿了抿嘴角,“不必了!本宫喝惯了雨前龙井。”言下之意却是合欢殿里粗劣的茶水着实难入她的口。
“不知云才人造访我合欢殿,究竟所为何事?”慕鱼转过身,刻意在平日里难得一坐的主位上落了座,淡下眸子居高临下眄视云慕雪。这本是云慕雪一直以来投以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知被她这番打量,不可一世的云慕雪心中又有何感触?
不出她所料,她的这般姿态,必然是令云慕雪极度不悦。
云慕雪正想发作,眅了眼木然呆立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紫月,可以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冷声呵斥道,“主子谈话,你这个粗使奴才伫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出去!”
惊闻云慕雪的斥责,紫月身子一颤,她抬头心虚的对上云慕雪苛责的目光,随即又撇开双眼。素闻曦垣宫贵妃娘娘仗着皇上的宠爱嚣张跋扈,宫城之中无人敢违逆。耳闻目染之下,紫月对她心中有怯,今日又得了她这番呵斥,心中怯弱更甚。也不待慕鱼发话,就连忙疾步退出正殿,临行还不忘关上扇门。
但见紫月这般模样,云慕雪忍不住耻笑出声,“主子不识大体见不得世面,怎么就连教出的奴婢也这般摆不上台面。”
慕鱼冷静的瞧着殿内发生的一幕,对云慕雪刻意的挑衅之词不加理睬,只是声量低而清晰的问道,“合欢殿的奴才再不济,也有本宫管教,几时需要云才人费心了?”
闻言,云慕雪不怒反笑,那笑中隐约着一抹算计,令慕鱼心间浮上不详的预感。
云慕雪抬步上前近到云慕鱼身旁,唇角依旧抿着那股算计的浅笑,然后徐徐俯下身,浅声道,“需要我提醒你吗?你云慕鱼现下不过待罪之身。之所以还能继续待在这合欢殿作威作福,不过是因着你腹中皇嗣罢了。只是……”云慕雪眼睑一低,然后又倏然一抬,死死盯上慕鱼平静无波的双眸,继而道,“只是,你腹中确有皇嗣吗?”
咋闻此言,慕鱼心中虽已波涛涌动,面上却依旧淡然如常。半合的眼睑微微上扬,对上云慕雪染满得逞笑意的瞳眸,沉默片刻。眸子转向一边,避开她的探究,道“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云才人,岂会在皇上面前揭露本宫。”
云慕雪微微颔首,此时事关云氏一族生死存亡,她又岂会视作儿戏。“所以,今日我刻意寻了由头令父亲支开李郇乐。若此时妆修仪身子有何闪失,又万万不能让其他御医来请脉诊治。届时,我再随意寻了理由,拖李郇乐一个三五日……”明眸一转,水墨与丹青便是读懂其中的意思,立即领命上前牢牢将慕鱼压制在宝座之中。满意的瞧着慕鱼左右动弹不得的模样,云慕雪唇角的笑意更甚,“要你命又有何难?让你尝尽何为有苦说不出,才是真真叫我解气!”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云慕雪依旧笑着,倾城的面容上染着一丝狰狞。她俯身贴在慕鱼耳畔,喃喃着,“使用木槌击妇人腹部,令其终身不孕,这就是女子的宫刑。你若运气好,得以苟延,也再没有资本跟我斗。”身子虚寒不易成孕吗?无论云慕鱼这番说词是真是假,今日她云慕雪都要永远绝了她云慕鱼的念想。
慕鱼口中被塞入异物无法出声,双眸却直直的瞪视着云慕雪,见着她就近从一旁的香机上取下五谷丰登青玉如意。
那玉如意本是这合欢殿中最为名贵的器物,现下却成了足以要了自己命的凶器。多么的讽刺!
转眸看向紫楠木雕花彤屏,彤屏后一闪而过的身影,给她带来一丝期冀。拼尽全力使劲摇动着身下的宝座,然而那宝座下是厚厚的地垫,木脚与地垫的撞击仅是发出些细碎的声响,无法引起内室或殿外之人的注意。
她想开口呼唤锦颜之,却也只能发出不成句式的低声尖叫。
那个人明明看见了……即使自己不曾呼救,依照她七窍玲珑之心,岂会不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醍醐灌顶,霎时明了,一盆冰彻内心的寒水将她从头到尾淋了个彻底。比起云慕雪明刀明枪的粗暴蛮力,人内心的阴暗算计才是会真真的要了命的毒鸩!
瘦弱的肩膀被死死的压制在宝座的靠背上,尽管那冷硬的感觉令她极端不适,她也无从顾忌。
突然间,她不想再继续挣扎了。在这孤独无依,身侧之人皆不可信的宫城之中,活着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惨烈的酷刑。
急促的呼吸虽让她头疼欲裂,然而清晰的意识令她亲眼眼见着云慕雪手中的玉如意高高举起,然后略略一顿,最后重重落下。
玉如意与自己小腹撞击的那一刹那,她似乎还未曾有所感觉。只是下身突然涌出的湿热,令她片刻茫然。
“住手!”就在云慕雪手中的玉如意即将再次落下的瞬间,锦颜之从彤屏之后疾步冲出,跌跌撞撞直直撞倒了正欲二度逞凶的云慕雪。
慕鱼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在室内短暂的静默之后,一股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痛楚瞬间俘获了她的知觉。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显现竟然呈现出一种略带灰白的死黑。那一股濡湿已在下身越积越多,早已清楚说明,再不得救,腹中孩儿必然难以保全。
她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开被突如其来出现的变故而呆愣住的水墨与丹青的压制,左手支撑身子,右手扶着小腹缓缓站起身。
艰难的迈步挪到锦颜之面前,慕鱼瘦削的脸盘呈现死一般的木然。她抬头望着因着惊恐而无措的锦颜之,张合唇瓣颤声嗫嚅着,“救……我的孩子……”
“这是那个贱婢设下的圈套!”云慕雪跪于合欢殿正殿之中,拽地的长裙在不经意之间沾染上了地垫上尚未干全的血渍。她端端支起身子,直视苏琅轩的双眸有着不解,更有着愤懑。
“什么样的圈套,竟然能让慕鱼舍得用腹中亲儿作为诱饵?”宸乾太后浑浊的凤眸低低的落在云慕雪身上,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讽。
云慕雪抬目觑了眼宸乾太后,却并不理会她的质问。却是扬起下颌,直直的瞪视着苏琅轩泛冷的淡眸,突的提高声量反问道,“你竟然让那个贱婢怀你的孩子!”
“住口!”宸乾太后以掌击案,巨大的声响震慑了合欢殿中所有侍立之人。
夏盈袖瞧着太后面色泛红,想来是气极。便匆匆行到她身后,安抚她的情绪。“太后娘娘息怒,凤体要紧。至于后宫的事情,相信淑妃与德妃会妥善处理的。”
“她两?”宸乾太后眉眼扫过赤邵冰略微一冷,再转而看向黎落,不自觉眯了一眼。“一个常年缠绵病榻,一个忙于照顾亲儿,如何料理得过来?”
云慕雪不去理会夏盈袖与宸乾太后之间所唱的双簧,只管以审问的锐利眸光瞪视着苏琅轩,一意孤行的执着问询,“你竟然让那个贱婢怀你的孩子?”比起之前的强烈质问,话语中已然有了些委屈的怨怼,“贱婢的孩子,也永远是贱婢!”
赤邵冰没有言语,只是目光冷淡的审视了殿内各人一圈,突然间失了兴致。她本是筹谋着亲自确认慕鱼身怀龙嗣之事的真假,却不想被云慕雪这个有胆无脑的莽撞之人捷足先登。不过先下看来也好,不费吹灰之力便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黎落轻蹙着眉,眼角余光瞥向内室。匆匆赶回的李御医现下正在替妆修仪诊治,也不知她现下情形如何。若是清醒着,听了云慕雪这番说辞,怕不知心中该如何想了。
苏琅轩如数九寒天冰棱般冷峻的俊颜面对云慕雪各式的表情与厉声的质问,没有半丝的动容。他瞧着她的目光,渐渐转为阴鸷。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以包容她所有的蛮横与偏执,而作为一位君王却半点不能容忍她胆敢挑战他的威仪。“放肆,那是朕的亲儿!”浅淡的话语中,有一股他自己尚未觉察到的生硬。
“我不管,我不管!凭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云慕雪眼中泛起的泪光渐渐模糊了自己眼中的他,现在的他令她觉得万分陌生。不过一个贱婢而已,为何他会为了那个贱婢来斥责她?他也曾亲口对她说过,那个贱婢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的啊……深深吸了口气,她倏然仰起螓首对着殿外茫茫青天,厉声高喊,“我也想孕育我与他的孩子,老天爷凭什么你就那么不公平!凭什么?”
听到这番听起似音量十足,实则盈满内心脆弱的呼唤,苏琅轩万年冰霜般淡然的表情透出极为细小的龟裂。冷眸之中的寒意略有收敛,“你累了,回曦垣宫去。”
苏琅轩话音一落,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侍奉在主位边的德安便忙招呼了水墨与丹青上前,合力将云慕雪往合欢殿外带。
云慕雪侧身甩开了水墨与丹青,回眸瞪着苏琅轩,“琅轩哥哥你若遣人将雪儿强行送回曦垣宫,那么你就请别再踏足曦垣宫一步,我也不要见到你!”
正殿里的嘈杂慕鱼已不想去理会,她圆瞪着眼眸怔怔的望着寝床前紫檀雕花落地罩,双手无力的反仰在床榻边。正殿内隐约传来的声响,时高时低,却一字一句如雷贯耳,万般清晰。
深深埋藏于心中的记忆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眼前……
娘亲,为什么大小姐总管慕鱼叫贱婢呢?
因为,慕鱼是娘亲这个贱婢生下的孩子。
娘亲,为什么大小姐只要哭闹几句,就可以轻易的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慕鱼被别人欺负得伤心的哭,夫人却只会呵斥慕鱼呢?
也是因为,慕鱼是娘亲这个贱婢生下的孩子……
“李御医。”慕鱼掀着干裂的唇瓣,目光斜视眼前深深皱着眉头的年轻面庞,突地问道,“老天爷,真的公平吗?”
李郇乐让紫月将滋肾育胎丸喂予慕鱼送水服下,这才漫不经心的回答,“在下不信什么老天爷。”埋怨老天爷的不公,不过是世人怨天尤人的借口。淡然转身,吩咐紫月,“将生地、熟地、黄芩、黄柏、白芍、续断、甘草和水煎药。”
“我要见锦颜之。”慕鱼有气无力的喊话,却足以让李郇乐听见。
李郇乐低眉看着她稍显红润的面庞,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内室的当下,正好瞧着正殿之内,一台好戏正在上演。
云慕雪挺直脊背固执的端立在殿内,水墨与丹青合力将她往外扶去,却又怕伤着她不敢太过用力。
而正殿内其余各人,甚至包括太后在内,也仅仅是静默的看着僵持着的主仆三人。
李郇乐清了清嗓子假咳了一声,瞧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这边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皇上,妆修仪要见嫤美人。”
苏琅轩深眸中闪过诧异的微光,探寻的目光逡巡在李郇乐平静如常的面庞上,“她腹中胎儿如何?”
李郇乐半眯起眼眸,随即又瞠开,扯出一丝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笑,“微臣已尽力,接下来就只能看妆修仪与她腹中皇嗣的造化了。”
“造化”二字,似有若无般轻敲了一记苏琅轩的心。这般并不浓烈的不适,他向来是选择忽视。连看也未曾看向锦颜之,只是略微颔首,徐淡的吩咐,“颜之,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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