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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死,或者应该说,她终究还是未有死成。品书网
她意识清晰的听着苏琅玥温润的嗓音逐字逐句的在自己耳畔呢喃着,她知他的声声呼唤,不过是为唤起她对生的渴望。
然而她却偏偏不想再张开双眼。张开双眼,就意味着她终于还是回到这座如死一般孤寂的宫城之中。张开双眼,就意味着她必须面对她将永远失去她的皇儿这个现实。
双睫微微颤动,隐约瞧见自己面前人影闪动,然后那个人影就这样端端的立在她的面前,迟迟不动。
苏琅玥吗,他如何还会留在宫城之中?现下的他本该是在南墨与赫天军队激战,却至军命于不顾潜回敬德……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斯相待,她又该以何为报呢?
双眸缓慢张开,她隐约瞧见一颀长的身影正立在面前,身影的主人低垂着头,沉默的看着自己。
摇曳的烛火发出的微光太过暗沉,令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她只能张大眸子,等着双眸将他的轮廓纳入她的脑海。
只是,当那俊颜的冷眸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眼眸之中的清澄刹那间飘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明显的惊讶。
“你以为你看到的会是苏琅玥吗?”苏琅轩冷眸半眯对上慕鱼透着惊讶的双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三军统领,却胆敢弃皇命于不顾。妆修仪,朕应该治他一个什么罪?”
慕鱼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瞪着床柱上垂下的几丝流苏。微颤的睫毛暴露了她心中的起伏的波澜,然而她却始终强撑着,命令自己不要哭。他想要的便是她的痛苦与慌乱,所以她不能输。
紧紧闭上双目,不去理会他冰冷刺骨的言语。不愿听到他语带讽刺的威胁话语,不愿看见他为报复她脸上露出的残酷笑容。
“你以为缩在龟壳当中,便能避开一切吗?”苏琅轩低下身,右手紧紧扣住慕鱼尖尖的下颌,使出仿若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的力道,“你错了,你必然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朕,保证。”
一抹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悲凉彻底击垮了她残存的意志。下颌的疼痛令慕鱼紧紧皱眉,她蓦然张开双目,看着近在咫尺那张熟悉却陌生的俊颜,语速极缓的说道,“以命相抵。你,可会满意?”
生无可恋,倒不若归去。
苏琅轩听清了她的话语,唇角的弧度微微一僵,“想死?”尾音微扬,拖着一抹冷嘲,“你似乎忘了,没有朕的应允,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仿若宣誓一般,一字一顿说出若深冬寒冰一般冷酷无情话语。
他有多痛,他会让她十倍百倍的体悟。
她看着她,眼眸之中却已失了光泽。求生难,求死还不易吗?就凭着她这残破的身躯,在这宫城之中又还能撑得了几时?
仿若早已看穿慕鱼心中的打算一般,苏琅轩支起身子,冷冷道,“你若死去,这合欢殿里的人,都会为你殉葬。”淡目看了她一眼,没错过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他唇角的弧度加深,露出一抹轻浅愉悦,“一个不留。”
身子仿若掏空一般,她望着他的双眸逐渐模糊。带着体温的液体滴滴从眼角滑落,跌落至鸳鸯枕上,浸润了一片。
他曾与她在此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原来到最后才知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她以为凭着他对她的那万分浅薄的情感,大抵终是会恩赐她一个善了。
可原来不是。
她毁了他心爱的女人,所以他容不下她的活。他对她的恨意还未止,所以竟是连死都不肯成全。
她若淡看了生死,那么长烟与沁姨会否怪责于她?
可是现下的她,心中已万万不敢再存有任何的自私。那曾经唯一一次的自私,终于还是令她自食恶果。
以至于如今,后悔莫及。
生不得自由,就是连死也不得自由。
慕鱼端坐在妆镜前,木然的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面色苍白,面容之间透着难掩饰的疲态。
她透过妆敬一一看过身上的穿戴。身上着了一件木兰青织成襦裙,发髻上插着一只金凤镂花长簪……件件皆是云慕雪生前所钟爱的物什。
看着这样的她,她唇角弯起一抹微弱的弧度。侧目问着身后正为自己理着随风飘散的几缕碎发的寻卫,道“本宫这般,可与死去的云才人有几分相似?”
寻卫手中动作一滞,抬眉瞧了一眼慕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妆修仪与云才人乃是至亲姐妹,你又作了她那般打扮,自然是有几分神似。”
仅是有几分神似而已吗?她唇角的弧度加深勾起一抹嘲讽,原来仅是几分神似。
苏琅轩走入寝殿,淡目垂下,落在慕鱼面容上。他默不作声的走上前,伸手将她拥在怀中,久久不放。
慕鱼沉默着被他紧紧的抱着,她只是淡然的将目光调向窗棂之外,怔怔的看着月季花瓣之上落着的一只彩蝶。
她宛若一尊木偶一般,不去在乎他动作的轻柔和表情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留恋。然而,她终究还是若以往千百次一般清楚的听到他在她的耳畔轻浅的唤出那两个字……
“雪儿……”
她紧紧闭上双目,强压下眼底涌上的温热。一动也不动任他将她当成云慕雪拥在怀中。
他要她穿上云慕雪平日里素来喜欢的衣衫,就连发髻上的珠花亦是云慕雪爱的样式。他要她变成云慕雪的样子,听他倾诉他对云慕雪的相思之苦。他要她日日承欢在他的身下,夜夜听着他声声呼唤云慕雪的名字。
他,便是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呵。
不知是什么惊动了那月季上栖落的彩蝶,它双翅一震,翩然飞去。慕鱼怔怔的目光紧紧随着它,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至飞去她连目光也无法触及的蓝天。
“嫔妾,锦瑟宫合欢殿修仪云氏慕鱼。”那翩然而去的彩蝶令慕鱼空洞的心蓦然产生一阵紊乱的跳动。她仍旧若木偶一般由他抱着,只是决然的开口说出现下她心中的话语,“嫔妾,云氏慕鱼。”她启唇,话音微扬,再次强调了。
苏琅轩浑身一凛,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只是刹那之后,他仍旧固执的保持着那个动作,自顾说道,“南墨今日传来捷报,赫天百万大军溃败,主将白亦拜走辽城。至此之后,赫天再无力与敬德抗衡。这般喜讯,朕第一个就想与你分享。”
“煜王何时凯旋?”赫天也好,敬德也好,她都不再关心。若说她的生存尚有些期盼与曙光的话,那么也就仅剩下他了。那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如此深深深情,教她以何相报?
若有机会,她当问他一句,许你来生可好?
“煜王?”苏琅轩突的轻呵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云慕鱼,你以为他还回得来吗?”他落座在床榻边,将她安放在双膝上,伸手扯弄着她身上的衣衫,“穆州二十万大军以开赴南墨边境,煜王归心似箭,却不知晓他归来之日,便是他命断黄泉之时。”
是啊,她又如何会忘了,苏琅轩蓄意挑起赫天与南墨的战争,除却消磨赫天实力,借机侵占南墨以外,第三重目的便是为了铲除苏琅玥的煜州实力。
深深吸了一口气,而那一口气仿若哽在她喉间一般令她难受。她仍旧被苏琅轩揽在怀中,却丝毫未发觉眼角泪水已如珠子一般滑落脸颊。
苏琅轩垂下俊颜,冰冷的薄唇印落在慕鱼苍白的双唇上,他肆意的咀嚼着她口中的甘甜。即便身下之人若木偶一般从未有半丝反应,他却依旧故我,仿若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
“雪儿……”他再次呢喃,略带磁性的嗓音喑哑而充满柔情。
慕鱼紧闭双眸,任他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心中却在苦笑,若云慕雪在天有灵,可会嘲笑她现下的无力?
半张双眸窥探着他沉醉的神色,右手缓缓摸上自己发髻上插着的那只金凤镂花长簪。
弑君之罪,怕当是挫骨扬灰了吧。
右手一扬,尚未落下,纤细的手腕却已是被他大掌缚住。
苏琅轩半跪在床榻之上,黑发微乱,衣襟半露。他调整了紊乱的呼吸。轻蔑的眸光之中闪着几分笑意,“云慕鱼,你是想刺杀朕,还是想借由朕的手杀你,以达到自尽的目的?”
慕鱼唇角扯出一丝淡笑。她被他圈禁在这曦垣宫之中,生不得,死不得。她那曾经深深隐藏在心底的,从未曾吐露过的情谊,竟在这日渐的消磨之中消失殆尽。
她对他的情谊,至年少时便植根在心底。她对他的情谊,甚至比之云慕雪丝毫不逊。可就是这般的深深深情,也终究是被他亲手磨平了。
唇角扯出一丝释然的淡笑,她放下手中的发簪,撇过头冷冷对他说道,“苏琅轩,手起簪落之际,我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看着他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并不知晓,却也再不愿去探寻。
“我没有身体上的自由,却有了心灵上的自由。苏琅轩,我已经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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