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便见苏文宣大步往这边走,高夫人远远地看着自己小儿子满头是汗,连忙让丫头婆子准备布巾,苏文宣过来后,先接过高夫人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便嚷嚷道:“娘亲,待会有八支船队比赛,表哥是其中一支,世子爷不参加,他喊了我和文彦哥一起入队,待会娘亲可要带着姐姐妹妹去给我们加油啊!”
“好!”高夫人摸着小儿子的肩膀,怜爱地笑着,自古父母疼幺儿,苏文宣在北苏就是掌中宝,只要他说什么,从来没人会违逆他。
“开船之前可都要讨赏头的,到时候娘亲带着姐姐妹妹们多给些赏钱!”苏文宣急急说道,跃跃欲试的少年好似浑身是劲,原来他是高洋派来拉人头的!
“放心吧!”高夫人嗔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今日有哪几只船队比赛呀!”
苏文宣说起这个就越发兴奋了,“端王府、宁王府各一支,四个国公府是四支,再有独孤家和国子监祭酒卫家一支,另外是崔家和韩家一支!”
苏玉衡听到韩家的时候,眸光一顿,一颗心砰砰跳起,他会来吗?当年杜府的事真的没有牵连韩家吗?韩家真的没事吗?她百思不得其解,心下不免涌上一股悸痛。
而那边却听到苏玉锦抢先问道:“两个王府也都参加呀!届时谁敢越过他们的风头?”
她话音一落,高夫人眉头一皱,朝她瞥了一眼,苏玉锦知道自己失言,立马低下了头。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偏偏她要拿出来说。
“那可不见得?”
正当苏府锦棚沉默之际,锦棚口一个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一望,便见一貌美肤白的俊俏女子走了过来,只见她穿了一件樱红色褙子,配上一条梨花白长裙,娇而不艳。
“给姨母请安!”来人笑容满面地给高夫人行了一个礼。
“哎哟,原来是晓妆,你母亲可过来了?”高夫人连忙虚扶了她,十分高兴的样子。
众姐妹连忙起身与她相互见礼,苏玉衡才知道这位徐晓妆正是徐国公的女儿,高翔和高夫人的表妹也就是国子监祭酒卫家大姑奶奶卫燕蓉,嫁给徐国公府为妻,这位徐晓妆正是徐国公的嫡长女,听说诗书琴画绣样样精通,在整个京城都是十分有名的,如今应该十五岁了,求亲者快踏破了徐国公府的门槛。
这倒不是苏玉衡第一次见她,她记得小时候母亲贺寿时,徐国公夫人也就是卫家的大姑奶奶曾带着她过府贺寿,只是她那时一贯不喜欢跟这些小女孩玩,倒是爱凑在一些小公子哥堆里玩投壶射箭等游戏。
“表姐,你刚刚说不见得是什么意思?”苏文宣笑着问道,
苏文宣的母亲和徐晓妆的母亲是表姐妹,高夫人与卫燕蓉关系极好,便让苏文宣和徐晓妆以兄妹相称。
徐晓妆笑看着他回道:“咱们国公府大都是武将出身,性子又是豪迈,赢就赢,输就输,没有相让的时候,不然就失去比赛的意味了,虽然前几年王府没有参加,今年第一次入队,咱们也不一定就会让啊!”徐晓妆说话起来十分骄傲爽利。
“哈哈,表姐说得对,不说别人,我那表哥高洋可不是个让别人的人!”苏文宣也笑哈哈回道。
“就算王府输了,也不见得丢脸吧,毕竟国公府这边可都是征战沙场的汉子!”北府三小姐苏玉珏也接话道,她这话高夫人和徐晓妆可都爱听。
“可不是嘛!”徐晓妆飞了她一个俏眼,“珏姐姐,你待会可要给我家彩头哦!我可是过来拉人头的!”徐晓妆笑眼飞飞,她平日跟北苏嫡出的苏玉珏关系极好。
苏文宣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喂喂,表姐,先来后到啊,我已经把她们都拉到我们队了,你可不许跟我抢!”
徐晓妆丝毫不让步,叉着腰俏着身子道:“才不,我定要拉几位姐姐妹妹去给我家添彩头!”
高夫人笑着劝开了,本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谁输谁赢都不重要。
高夫人把苏文宣赶走了,留下徐晓妆说话。
被高夫人推了一把后,苏文宣忽然想起什么事,折了回来,举头四望:“七妹妹,七妹妹人呢?”
众人这才知道他在寻找苏玉衡,高夫人还愣一下,她知道自己儿子可是讨厌苏玉衡讨厌得紧,今日怎么主动找上她了?高夫人对于曾当众泼了自己宝贝儿子一身水的苏玉衡可以用厌恶来形容。
她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却十分不喜刁蛮的女子,这会目光不咸不淡地朝坐在最后的苏玉衡瞟去,却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那低头在玩什么。高夫人不免诧异一番,今日她倒是难得乖巧,居然还一声不吭坐在后头,高夫人唇角一扯,暗暗冷笑,约莫是卢氏再三嘱咐,她才这般听话的吧,只希望她待会别闹出什么动静才好。
苏玉衡见苏文宣高声唤她,才慢悠悠起身,面无表情地问道:“八哥哥有什么事?”
苏文宣十四岁,比苏玉衡大一岁,比那徐晓妆小一岁。
徐晓妆这才注意最后头站起来一个面容冷淡却高挑的女子,见她一身短臂天蓝裙,短臂袖口下露出那乳白色的里衫,打扮虽素净,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却是很显眼,
不知为何,一贯眼高于顶的徐晓妆见到她这一刻,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息,让她心神微荡。
“表哥让我带话给你,说你的彩头必须给他!”苏文宣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傻愣一样望着苏玉衡。
饶是养尊处优的高夫人此刻也不由得惊愕乃至变色,她那侄子高洋点名找苏玉衡要彩头?
徐晓妆愣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是什么意思,脸色不禁露出怅然的神情来,那是高洋啊!整个京城最为嚣张肆意人称小阎王的高洋呀!别人惹他,他必然十倍奉还,别人不惹他,那还得看他心情!
襄国公护短那是出了名的,京城被高洋打过的人不计其数,最厉害的一次是他打了朝廷四品命官国子监少卿,缘由是那位大人课上的不好,讲了一个不该讲的笑话,皇帝睁一眼闭一眼,襄国公更是没舍得说他一句。
徐晓妆誉满京城,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人实在是不多,可高洋身为她的表哥,也从来没说过她一句好话,南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竟然得了高洋的青睐?
原先南苏几个丫头虽然嫉妒高洋对苏玉衡与众不同,可此刻瞧了高夫人和徐晓妆的神色才知道她们低估了高洋在京城的影响力,这叫无知者无畏呀!
一时众人望向苏玉衡的目光十分复杂,艳羡、嫉妒甚至痛恨都有,她唯独收到了一抹好奇的目光,她余光告诉自己那是安允贤。
她没有理会众人的诧异反应,只是坐下去继续低头重新折她的小动物,小时候她趴在炕上不想睡觉时,爹爹总会拿着绣帕给她折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哄她睡觉,一想起那样的日子,她便心痛如绞。
至于那彩头的事,苏玉衡苦笑,她压根没准备给谁彩头呢!再说了,她也没带啥好东西,给什么彩头。
好大一会,众人才收回目光往前看湖边准备比赛的公子哥们。
“好像准备就绪了,咱们去那边添彩头,再去看台上观看比赛吧!”徐晓妆建议道,
高夫人到底年长,便只得道:“你们去看吧,我就在这远远瞧着就行了!”这里还有几位贵人坐在中间的锦棚,她待会还得给人请安呢!
冯氏便主动起身招呼大家去湖边搭好的木架台那边,每一艘船前都放着一个大项篓,正篓子上系着一朵红绸花,显然是给各家公子哥和姑娘夫人们投彩头用的,添彩头都要贴身各家各人的名帖,以知道谁压了哪家。
苏玉衡是最后一个出锦棚的,正巧那高夫人眯着眼瞧着她,苏玉衡朝她福身。高夫人开口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可别打高洋的主意,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她声音虽冷淡却不似生气。
高夫人了解高洋的性格,他不按常理出牌,谁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今日说谁好,些许明日就把人家教训一顿,高家这么个宝贝疙瘩,长得又极其俊俏,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而苏玉衡这样的身份实在是给他做妾都嫌不够格,高夫人是真心劝她的。
可惜苏玉衡完全没有这等想法,她低头言谢,“谢谢大伯母提醒,侄女知分寸!”然后昂首往前边去了。
高夫人错愕了一下,随即望着她背影十分好笑,这丫头居然说自己会知分寸?她真的知道分寸二字是什么意思吗?
各锦棚里的姑娘们都如鱼儿般涌上湖边,纷纷让自家丫头拿着自己的香袋装着银裸子去给支持的船队添彩。
八只船已准备就绪,蓄势待发,船上站着好几个劲装打扮的公子少爷,北睿文武并重,哪怕是世家公子哥也个个习射不短了习武修为。故而今日各家都是年轻的公子哥亲自上阵。
苏玉衡靠近那正中搭建的礼台,昂头张望,寻找那熟悉的人影,哪个是崔家和韩家那船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