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抬眼来,怔怔恍恍,苦笑不已,知萧衍是为他身体着想宽慰他而已。
些许是读懂了萧翎眼里的情绪,萧衍带着笑意望着他,“孩子,上天是公道的,就当那丫头还活着吧!”
萧翎略略展眉,他不是死心眼的人,随即璀然一笑,道:“好!”
萧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那就放开杜家的心结,好好养身体吧,休息两日去明泉寺,那边花开正艳,去散散心!”萧衍无比疼爱道。
萧翎苦笑一声,念着他说的“心结”二字,既然是心结,哪有那么容易解开,三百八十九条人命呢!个个是精英,个个是忠烈,怎能让他们白死?
萧翎捏紧了那匕首,眸光一亮,洒出一片熠熠的光辉,心中意念更为坚定。
“如果她真是霄云,那么我得保护她,不能让人伤害她!”沉默了半晌,萧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个温润淡雅的萧七公子又回来了。
萧衍飒然一笑,“今日之事还真是阴差阳错,这么一来,她像霄云的声音必然会被压下去,更多的人会说她任性无礼,些许还有人说她东施效颦,不过是故意出风头,这样不失为保护她的好法子!”
说着萧衍长叹了一口气,“那丫头呀,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想起了当日神采飞扬的霄云郡主,任何时候只知道冲在最前头。
萧翎闻言眸色略沉,是呀,何止是不会保护自己,便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辩解,任由别人抹黑她。
祖孙俩随即叙了一会话,萧衍怕他累着,便吩咐他休息,就出去了,等到东成再进来时,萧翎倏忽抬眉盯着他问道,“医士怎么说?她伤得可严重?”
东成耷拉着个脑袋点点头,“不轻,像是被人用石头偷袭的痕迹!”
萧翎闻言面色陡然一沉,眉宇里泛着锋锐的光芒,“去给我查清楚,是什么人动的手!”
“是!”东成扶着他睡下利落地转身出去了。
苏玉衡这边随着苏玉珏的马车回到了苏家,一路上苏玉珏宽慰了她几句,苏玉衡只道让她别担心,只是苏玉衡回到府上后,本以为可以好好歇一歇,却不晓被卢氏身边的苗妈妈亲自在二门口等着她,然后冷着脸把她带到了卢氏的敏宏院。
她已知不妙,一路上一言未发,而锦娆扶着她双手更是在发抖,今日可把她吓得不浅,苏玉衡在人群中被责难时,她被挡在后头只能焦急地哭,后来知道她受了伤,心里更疼得跟什么似的。
二人被领入敏宏院时,阖家姐妹伯母都在,坐在炕上的卢氏阴沉着一张脸,见到她那一刻起,怒火就在脑门上燃烧。
“还不给我跪下!”她给苏玉衡当头一喝,
苏玉衡知晓今日难逃一劫,出门时卢氏面色本不好,要她今日在外头讨了好定然没事,可偏偏把萧家给得罪了,在整个京城名门贵戚眼里给苏家丢了面子,还连累了北苏,卢氏这下不逮着机会治她才怪。
苏玉衡乖乖地跪下,锦娆跟着跪在后头。
卢氏今日听了北苏派来的婆子回禀时,没气得晕过去,忍了好半天终于等着她回来了,这下她再也忍不住拿着炕上小案上的一个杯子就朝她砸过去!
“你个小蹄子!简直丢脸了脸面!”
众人只听见“嘭嗒”一声,那杯子碎在了苏玉衡膝盖前,虽然没伤到她,可把一屋子人吓了个半死,便是贺氏和冯氏也面面相觑,老夫人卢氏还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火。
“你挑衅了人家福康郡主,得罪了端王府,又差点害死人家萧家最宝贝的七公子,害你北苏家大伯父大伯母被人家当众训斥,直道我们苏家教女无方!我原来还指望你出人头地,嫁个好人家,提携下你的姐姐妹妹。
现在你倒好,瞒着家里一个人去参加宴会,嚣张过头,得意太妄,让自己身败名裂就算了,还连累你的姐姐们,害我老婆子在北苏那边抬不起头来!整个苏家跟着你被人笑话!”越说卢氏约为激动,竟是站了起来,全身都在颤抖,“来人啊,去那板子来,我要亲自打死这个孽障!”
卢氏火头上的话,倒也没人真敢去拿板子来,大夫人贺氏和四夫人冯氏一边一个扶住她让她坐回炕上,连忙劝着,“母亲,您快别这样,打七丫头事小,气坏了您的身子事大!”
卢氏气得两眼发白,对着贺氏道:“去,你赶紧让老大给老三写封信,让他别逍遥了,赶紧回来治治自己的女儿,再这样下去,她都要野了!”
“是是是,”贺氏忙应着,朝身边常嬷嬷看了一眼,常嬷嬷会意连忙去了。
其他几个小姐都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不过大多是幸灾乐祸,尤其那苏玉锦和苏玉香就差没把高兴二字写在脸上,至于三小姐苏玉燕和五小姐苏玉茵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可脸色也不好看,毕竟她们都受累,恐怕南苏更抬不起头了。倒是已经许配了人家二小姐苏玉蓉神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冯氏给卢氏顺着气,爽亮地说道:“母亲,这春日打人传出去也不好,不如就让七丫头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
卢氏闻言斜瞅着苏玉衡,眼底怒火难平,“去,现在就去跪着,三天三夜不许出来!”
卢氏发话了,那苗妈妈便朝两个丫头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纷纷架起苏玉衡朝祠堂走去。锦娆忙跟着出去,委屈地哭了起来,她家小姐一旦被罚,可是连个求救的地方都没有,娘亲早死,舅舅家崔家不管事,这下如何是好?三天三夜呀,小姐还受着伤呢,会不会去了大半条命啊!
锦娆跟着后面等苏玉衡进了祠堂后,哭哭啼啼回到了三房,跟陈妈妈和瞿妈妈讲述了过程,三人焦急不已,只得抹泪去想不出办法来救她。
苏玉衡被丢入冷清阴暗的祠堂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华灯初上,晕黄的灯光洒在地上,投下一片黄影,祠堂里头却只在苏家祖辈的排位前点了几盏烛火,冷风从外吹拂进来,烛火飘摇不定,她静静地跪坐了地上,整个人忽然松了一口气般,她丝毫没有把卢氏发火当回事,当然也没像卢氏所说那样真的就乖乖跪着,她半跪半坐,更多的是休息,她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了。
她捏了捏手中那紫珊瑚珠,甜甜地笑了笑,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祠堂里很安静,静得落针可闻,祠堂里灯光微弱,晚间阴风凉凉,吹得梁顶垂下来的帷幔飒飒作响。要是旁人一定会害怕得哭起来,可苏玉衡却是觉得十分舒适,她可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还有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跪坐了一会,觉得累了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歇息,原本静悄悄的,她闭目养神,直到听见一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苏玉衡抬眼看去,正见杨清远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苏玉衡朝他笑了一笑,看得出来他脸色不好看。
“清远!”
杨清远闷闷不乐地盘脚坐了下来,将手里抱着的一团麻荷叶给摊了开来,递给苏玉衡。
苏玉衡瞅了一眼笑着看他,“这是什么?”
“小姐以前爱吃的梅菜扣肉饼!”杨清远依旧冷着脸回道,
苏玉衡闻言笑意僵在了脸上,眼眶忽然一酸,两滴清泪滑了下来。杜府生活的日子总是那么欢乐,她白天就是个小太阳,晚上是杜府最耀眼的星星,爹爹和娘亲几乎只疼她一个幺儿,四个哥哥永远都靠边站。
她记得有一次她生病了,很不开心,嘟着小嘴不想吃东西,还在军营里的哥哥们知道后,在各自回府时便绕路去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梅菜扣肉饼。
等到她吃完大哥哥带回来的饼子时,二哥哥和三哥哥各人也带了回来,再过一会四哥哥也给她买了,最后不知道表哥怎么知道了,他也亲自买了饼子和粥膳亲自送了来。
好怀念那种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上的日子,好怀念那些还是断头鬼的亲人!
她泣不成声,接过杨清远用荷叶包裹着的饼子,一边落泪一边咬着饼子。
杨清远看着她难受,心里就更不好过。
“今日出手的是徐家的人,是徐晓妆使的计策!”
苏玉衡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咬着饼子。她自问与徐晓妆没有过节?她这么做到底是何故?不过她一向不喜欢猜这些小女生的心思,随意好了。
“出手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杨清远继续冷冷说着,
苏玉衡呆滞了一瞬,眨着眼睛望着他,有些无奈,这就是清远的风格,干脆利落,想必今日他跟随她去了萧家,知道是谁动手后,便找了机会把那人给杀了吧。
苏玉衡原本还想问有没有留痕迹,可想想杨清远什么人呀,她爷爷身边统领暗卫的人,这世间,除了上次他说给他传信的黑衣公子比他武艺高一点外,她没听说过什么武艺比过他的。
整个京城任何地方,恐怕清远都是来去自如的。
“你的手怎么样了?”闷了半天后,杨清远终于说出了自己担忧所在,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眸底冰冷得毫无波澜,苏玉衡不由想笑,原来他是为这个不开心,难怪一下子气得把对方给杀了,这下徐晓妆该慌了吧。
正当苏玉衡要答话时,她忽然瞅见杨清远眉头一横,朝外瞅了一眼,
二人心领神会,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