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歇息了这几日用了萧翎的药后,已经大好,一大早他就站在自己院子前伸展胳膊,开始摸着银枪舞出千百花样来。
高洋冷着眼迈进去时,高湛忽然往他的方向丢来一飞镖,高洋一伸手,轻飘飘地接住,从小高湛就喜欢这么锻炼高洋,以至于高洋闭着眼都可以接了。
“哥,你怎么样了?”高洋接过飞镖,往园子侧边的箭靶上一丢,走了过去。
高湛咧开嘴,露出齐整的白牙,大笑道:“哈哈,你哥我生龙活虎着呢,你瞧,我都可以舞银枪了!”说着继续舞了一个花样给高洋看。
熟知高洋翻了他一个白眼,没心情欣赏,他对一旁高湛的侍从吩咐道:“你瞧你们家世子爷面白气虚,声音短促,显然不太舒服,你还不赶紧去苏府把苏姑娘请过来给他看看!”
那侍从眨了眨眼,上下扫了一眼“面白气虚”的高湛,人家那银枪明明银龙走蛇,虎虎生威,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吗?
高洋见他愣在那没动,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抬脚朝他屁股踹过去,“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那侍从叫苦不迭地跑了。
高湛眼珠转遛一圈,总算明白了高洋的意图,他摸了摸下巴,笑嘻嘻道:“不对吧,高洋,你想见她就直说,干嘛借你哥我的名头啊。”
高洋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大步往里头走去。高湛笑眯眯跟了进去,陪着喝闷酒的高洋。
果不其然,苏玉衡接到这个消息后,拿着银针迅速朝高家赶来。
不过两刻钟,便听到门房来报,高湛一口茶噎住,“怎么来得这么快,她不会用飞的吧?”然后高湛连忙擦着下巴上的茶水,屁颠颠往一旁的床榻上跑。
高洋见他火急火燎的,登时就怒了,“你干嘛呢你,有点大将的样子好不好!”又不是让她来见你的,你激动个啥。
这么说时,高洋已经起身,因为他透过窗棂已经看到苏玉衡进入院子的身影。
高湛连忙趴到榻上躺好,“她不是来探病的嘛,我自然得装得有病呀!”说完他已经听到苏玉衡的脚步声,然后“哎哟”一声装得十分虚弱的样子。
他内心默默叹口气,这次得装得狠一点,才能制造机会让她再来呀。
苏玉衡进来时,正见高洋站在厅正中,微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十分明亮。
“辛苦你来跑一趟。”高洋现在已经内敛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冷峻的少年。
苏玉衡朝他淡淡一笑,施了一礼,然后自然往侧边台阶上的榻上看去,“他怎么了?”
“哦,今天早上起来他就觉得不舒服。”高洋神色很平静,没有一点说谎的慌张,领着她往高湛的榻前走去。
苏玉衡闻言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便走了过去,高洋亲自给她端了一个锦杌,她便坐在锦杌上探头打量高湛的神色。
高湛右眼眯出一条缝偷偷瞄着苏玉衡,嘴里哭天喊地的:“哎哟,好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起床就觉得全身咋呼呼地疼!”说完神情惧裂,忍不住痛得打滚。
苏玉衡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忙伸手按住他的右手臂,“你别动,让我把脉!”
“不,不把脉!”高湛忽然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把苏玉衡的手挥开,“你们别理我,让我痛一会!”说完背过身对着苏玉衡,继续嚎啕鬼叫去了。
“…….”苏玉衡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而一旁侯着的侍从几乎目瞪口呆,他家主子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站在苏玉衡身后的高洋顿时对高湛刮目相看,他怎么不知道他哥有表演天赋?
“咳咳…”高洋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知道高湛怕苏玉衡把脉看出名堂,他便转个身坐在高湛的塌沿,面对着苏玉衡,温柔说道:“七丫头,要不你随便给他开一点药,先吃吃吧,到时候有什么效果我再告诉你。”
背身过去的高湛忍不住低声啧嘴,你就使劲找借口吧。
苏玉衡眉头一横,“不行,不看看他什么情况,怎么能随便开药,你让开,我给他把脉。”
高洋知道她的脾气,目光在她少女般白皙明润的面庞扫过,不自觉地别开眼,站起身来。
苏玉衡对着高湛冷喝道:“高湛我限你立刻躺好别动,别跟我大呼小叫,别让我怀疑你这么多年厮杀战场都是这么过来的。”
“额……”一关乎他高世子赫赫威名,他立马就不做声了,然后乖乖躺平,朝苏玉衡委屈地眨眼。
高洋看不惯他哥跟苏玉衡撒娇,他都没有过呢,跟着冷喝一声道:“不是说眼睛不舒服吗?闭上眼!”
“额……”可怜的高湛哭都没地方哭,然后装作眼睛不舒服的样子乖乖闭眼。
苏玉衡这才探脉,可把脉了好半天,也没觉得高湛怎么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哪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湛心里打鼓,想睁开眼说话,却听见高洋接话道:“昨天晚上就有点不舒服,今天早上忽然厉害了。”
苏玉衡听得云里雾里的,转念一想,“可能是天气转凉,有点不适应吧。”说完她已经站起身来。
高洋见到她相信了,连忙点头,可突然注意到她单薄的衣衫时,眉头一凝,有些焦急道:“七丫头,昨夜都刮了风,你怎么穿的这样少,着凉了怎么办?”
高洋忽然很不开心,她身边的婆子丫头都是吃白饭的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人,可又想她母亲去世,家里姐妹为难她,一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就连脸色都红了些,眼底太多情绪有些难以诉说,只觉得心口胀得厉害。
听到高洋这么温柔的关心,苏玉衡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别过脸去,“还好,我不觉得冷。”不得不说,前任这身子骨十分扎实,她个子高挑穿上衣衫显瘦,可她知道这具身体可结实得很。
高湛听到高洋那柔得可掐水的声音时,忍不住眯开一条缝去瞧一眼,正看到自己弟弟目光灼灼地看着人家姑娘。他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助纣为虐。他决定还是继续闭上眼睛的好。
“我看不需要开药了,多给他煮点肉汤补补,喝得身子暖和就行!”苏玉衡交待道,
高湛苦不堪言,他都快被补得精尽人亡了。
“好!”高洋答应她,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可是他完全做不到,只有看到她,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声。
她那莹润嫩白的两颊,跟个嫩豆腐块一样,真让人想咬一口。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苏玉衡看了一眼高湛,朝高洋施了一礼准备往外走。
“等等!”高洋见她走如风,眸色一痛,叫住了她,
苏玉衡转身看着他,奇怪道:“还有什么事?”
高洋忽然下了台阶从他刚刚坐着的坐塌上,拿起一件衣衫来,他展开衣衫递给苏玉衡,目光柔柔道:“今日变天了,你又穿得这么少,要是病了怎么办?把这个披着吧。”
苏玉衡明显一愣,发现那是一件妃色绸缎披风,红得很娇艳,里头是鹅绒,领间还有一串白绒绒的毛,看着十分温暖。她发誓她两世都没穿过这么鲜艳的衣衫,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怕冷到穿这种里头毛茸茸的披风。
她前世有一件金丝软甲,故而她连战甲都很少穿。
“没事,不用了。”她莞尔一笑,施礼再准备走,
却被高湛叫住了,他焦急地坐了起来,“哎哟哟,苏丫头,你大老远地为了我跑了一趟,要是因为我着凉生病了,我爹要砍死我,你还是披上吧,放心这衣衫是新的,我媳妇没穿过。”
他可知道那披风是高洋昨日在商肆看到,精挑细选给她买的,刚刚苏玉衡来之前,还特地让人送了来,估摸今日是逮着了机会要给她,他自然要送弟弟一程。怕苏玉衡顾忌是高洋送的,便暗示是自己妻子的衣衫。
高湛这么一说,苏玉衡倒不好拒绝了,毕竟一件衣衫而已,推辞来推辞去,显得有些小气,再说了,她可听出来了,这是高湛妻子的衣衫,倒也没什么。她便从高洋手上接了过来。
高洋很想亲自给她系上,可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动手,她肯定不愿意。
等到苏玉衡自己给系上披风时,才发现高湛不知何时好端端地坐在了榻上。
苏玉衡愣住了,眉头一挑,翘着嘴道:“你不痛了?”
“…….”高洋无语,
“……”高湛尴尬,眼珠往梁上一翻,转瞬立马嚎啕一声,重新躺了下去,“哎呀呀,它就是好一阵歹一阵的。”说着还那眼睛偷偷瞄苏玉衡,却见她脸色冷沉冷沉的。
苏玉衡瞪了高湛一眼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觉得蹊跷,只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高家兄弟是为了见她而匡她。
高洋扶了扶额,连忙跟着她往外走,要去送她,却被苏玉衡拒绝了。
高洋就这样站在高湛书房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直到看到那红色披风的衣角消失在外边那拱形门外,他还不忍心收回视线,痴痴地望着,心揪得疼。
高湛见他那模样,才知道高洋这是魂牵梦绕了,不然从不儿戏的他怎么费了这么大周折就是为了给她送件衣衫呢。
高洋默默在他门口站了很久方离去,高湛看着着实心疼,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于是他朝高翔的书房走去。高翔如往常那帮正跟自己一些幕僚议事,高湛过来时,刚好差不多了,高翔便挥退众人,笑眯眯拍了怕高湛的肩,“怎么样?好多了嘛。”他觉得高湛精神气不错。
高湛没功夫跟他拉家常,便直接说道:“爹,你去给高洋提亲吧,那丫头还小,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
高翔笑意瞬间收起,认真地看着他,直到把高湛看得发怵了,高翔才扯着嗓子吼道:“那你丫的还愣在这干嘛?你是不是皮痒了等抽啊,”说着一脚要朝他踹去,“还不赶紧跟你媳妇张罗去!你娶了媳妇干嘛的!”
高湛就这样被高翔凶神恶煞般地赶了出去,他边哭边走,事实雄辩地证明了,他是捡来的,高洋才是亲生的。他娶媳妇难道就是为了给高洋操持婚事的吗?不太这样坑大儿子的呀!高湛边擦眼泪边往后院去。
而高洋不知道的是,他哥嫂给他张罗媒人要去提亲时,鉴于苏玉衡在讲武场和斗诗会上的惊艳出场,崔家终于被崔璕说动,也托了媒人来苏家提亲了。
故而敏宏院的卢老太太左等右盼,等着媒人上门来给她那一大箩筐及笄待嫁的孙女提亲,却没想到,等来了高家和崔家不约而同求娶苏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