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嘉眉心一抖,眯了眯眼暗暗思忖,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这意味着萧家给他许下了新朝的诺言,这个条件很诱人,太诱人了!
近来朝中有些官员暗地里对褚家多有不满,这个时候降生了新主,可见是时势使然。
今日他碰巧遇到这个事,何尝不是他荀嘉的机会呢!
他没有理由拒绝,打定主意后,他抬头坚定地看着萧衍,“好,我答应你!”
而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吏,等到他一转身,他吓得身子一软,撞到了墙上,“你….”他指着如鬼魅一般的东篱,视线再往下时,他看到那个小吏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东篱冷冰冰地开口:“他是喝酒猝死!”
“额……”荀嘉心一颤随即坠了下来,呆呆看着那个小吏,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你敢泄露天机,你荀家有多少人,我杀多少人!”东篱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他的话更是针刺扎在荀嘉的心口。
一诱一逼,他没有任何选择,他不停地点头,“知道…知道!”按在后墙上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抖。
荀嘉是个聪明人,立马把桌上那酒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他知道接下来这戏要怎么演。
萧衍朝他安慰一笑,便转身离去,东篱紧随其后,东篱带着他离开皇宫时,还是有些担心,“真的不杀他吗?”
萧衍摇摇头,“不能杀,死一个小吏没什么,可钦天监死了一个郎中,本身就会引起关注,大家多少会联想到星象上来,何况荀家轻易也动不得!”荀家祖上出过不少能人异士,趁此机会招揽不是坏事。
东篱不再出声,萧衍直接回萧府,东篱依旧去了庆山别院。
晨曦渐渐驱散了黑暗,天空也明晰起来,水蓝的空中偶尔飘过一片浮云,一阵早风传来,云朵卷成几个笑脸,漂浮远去。
苏玉衡醒来时,耳边是咯咯的笑声,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那阳光照射进来时,她看到一个肉嘟嘟的小东西趴在她手臂边上,然后朝着她萌萌地笑了笑,嘴巴还张开了,就是嗯啊嗯啊的,也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
这是她的儿子吗?她和萧翎的儿子?
她忍不住伸手,结果那小家伙扑哒一下,藕节般的小手臂朝她的脸抓来。
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跟黑宝石一眼,清澈黑湛。
太漂亮了,简直跟画出来的小宝贝,是她的儿子吗?
可大哥和囹之的孩子出生时,那么一点点大,还皱巴巴的,除了哭除了睡,压根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她儿子长得这么大,这么有精神,居然还会爬?
你瞧他,刚刚没抓到她的脸,就抓着她的手,开始往她身上爬呢!
那肉嘟嘟的一团,浑身散着奶香,糯糯的呼吸声,充滞在她鼻尖,她眼神快柔得滴出水来!
苏玉衡不知道她儿子跟别人不一样,天生怪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在她肚子里时,就比别人长得快,他这一生出来都像几个月大的。
小家伙无视他娘探究的目光,趴在了她胸口,小嘴一张一合的,水萌萌的小眼神期待地望着他娘。
苏玉衡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榻前看了她娘俩许久的萧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伸手去拉小家伙放在他娘脖子上的手,可小家伙理都不理他,嫌弃挥了一挥他爹的手,依旧趴在她娘的胸口,咿呀咿呀的。
这时一旁的瞿妈妈见了这情景,哭笑不得,“小姐,他是要吃奶呢!”
“……”苏玉衡窘红了脸,她委屈地看了一眼萧翎。
敢情他儿子在她身边趴了一早上,就是饿了等喂?
萧翎失笑,忙转身出去,瞿妈妈抱起小家伙,锦娆则扶着苏玉衡起身,撩起衣衫给那孩子喂奶,一开始苏玉衡还死活适应不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可那小家伙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溜着她,一脸“你害羞个啥”的样子,她忍不住失笑,这才在瞿妈妈地帮助下,搂好了他。
瞿妈妈则不停地讲着这一夜带孩子的事,“庆之给找了奶娘来,结果他不肯吃奶,饿了一晚上,开始还哭,抱到小姐身边睡着时,他就不哭了,一大早他恐怕是饿醒的…”瞿妈妈碎碎念,苏玉衡听得满满的心疼和怜爱。
等到终于喂好了小家伙,萧翎又走了进来。瞿妈妈把孩子抱走,他过来坐在榻上抱住了苏玉衡。
昨夜太惊心动魄了,直到现在萧翎还惊魂未定,他要感受到她的心跳,他才安心。
“萧翎哥哥,你让桑伯伯给他看过吗?他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哪有孩子一出生就这么聪明的?他力气好足啊!”苏玉衡简直对着自己儿子太新奇了,她不敢相信。
萧翎陪着这小家伙一晚上,已经见怪不怪。
他搂紧她,吻着她的眉心,低声说道:“桑伯伯说他像父皇…他说父皇出生时也是这样,天生跟别的孩子就不一样!”
听到这话,苏玉衡才放心下来,原来是隔代遗传!
“萧翎哥哥,表哥….真的走了吗?”她一想起昨夜的事,仿佛是做了一个噩梦,抱着萧翎放声痛哭起来。
夫妻俩泣泪交加,好一会萧翎才劝她收住,毕竟是月子中,不宜太恸。
苏玉衡醒来收拾妥当后,韩婉茹和福康都过来看她,福康因是未嫁女,昨夜一直守在外头没有进来,虽然她对韩彦筠已无先前那般眷恋,可他的死还是给她带来太大的震动,见到苏玉衡时,她几乎是强忍着泪水,没多久就出去了。
随后该离开的陆续离开,整个别院就剩萧翎的人,直到第三日苏玉衡身子已确认无碍,萧翎才把她们娘俩裹在棉被里打横抱起上了马车准备回萧家。
萧大夫人一回府就病下了,府上都是二夫人操持,原本孩子出生三日是要大摆筵席的,可因韩彦筠的缘故,全数取消。萧翎把苏玉衡和孩子安顿好后,来韩家吊唁。
他晚了两天才过来,以至于该来的都来了,整个灵堂就萧宸一个人,萧翎先给韩彦筠上了香,再焚诗饮酒,忍不住痛哭了一番,扼腕他英年早逝。
一旁的萧宸再也忍不住扑在萧翎怀里大哭,她忍得太久了,忍到辨不清白天黑夜,萧翎只是拍着她的背,半个字安慰的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安慰不了,韩彦筠再也不可能回来。
可萧宸哭着哭着忽然一阵干呕,萧翎扶着她又惊又喜,“宸儿,你这是….”
萧宸好一会才缓过来,红着脸点点头。
萧翎悲喜交加,“照顾好自己,有任何事一定要告诉我!”
“七哥,七嫂怎么样了?”萧宸红着眼问道,
“她很好,别担心!”萧翎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孩子呢?”她又问,
“也很好,等出月子我带他们来看你!”萧翎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头,萧宸抹着泪笑着点头。
旋即萧翎去了后院拜见韩竹青,韩夫人已经病在榻上完全见不了客,韩竹青一夜白头,萧翎自是心痛不已,他欠韩家太多太多,这一日他和韩竹青谈了很久,从当年穆仁皇帝到杜家再到未来的韩家,韩竹青总算是心情阔朗起来,决心为韩家起复。
韩彦筠一死,韩家其他子侄不足以撑起门楣,韩竹青必须出山。
萧翎回到萧家后,神情前所未有的冷峻,他召集了一批人,决心把整个事查出个究竟,那夜的事全因汉王而起,他不可能放过这个幕后黑手。
旋即查出了那名死的太监跟汉王的隐秘联系,甚至抽丝剥茧还查到汉王其他很多罪证。太子被禁东宫,萧翎暗夜派人去联系他,两厢联合,再把此事罪证呈上皇帝。
皇帝被逼无奈,必须开堂公审,汉王在东宫安插棋子,作鬼作祟,给皇帝下毒等事一一查出,汉王这一次是辩无可辨,阖府下狱,他被赐死,子弟贬为庶民,女眷为奴。
苏家长房因苏玉锦受牵连,贺氏和大老爷苏亦瓒都得被处死,卢氏带着二儿媳徐氏亲自来萧家想求见苏玉衡,希望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只可惜苏玉衡坐月子,她们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萧大夫人给赶出了门。
韩顺芳知道韩彦筠死于苏玉锦之手,只恨不得剥了长房的皮,这一回她态度十分强硬,不许苏亦葆为长房说情。
苏家三房自然被保下来,长房和当年牵线让苏玉锦进东宫的文家夫妇皆被处死,二房以及北苏家都受牵连。
这事落定后,已经是一个月后,萧家对于这个小孙子十分低调,不许人探望,更不谈办酒请客,萧老爷子下令萧家三年不许宴饮,为韩彦筠祈福。
只是苏玉衡出月子这一日,还是有些交好的客人过来。
“你会抱吗?还抢着要抱!”福康嫌弃了觑了一眼秦少游,牢牢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背过他,看都不肯给秦少游看一眼。
秦少游不高兴了,绕了过来,瞪着福康,“我不会你就会了?你瞧他嘟着一张嘴,被你抱得不高兴呢?他明明刚刚对着我笑来着!”秦少游为自己辩解。
福康瞅了一眼小家伙,发现小家伙小腿叠在一起,一副谜一般从容的样子,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瞅了一眼秦少游,一脸“你们别吵,都给抱”的神情。
福康忍不住大笑,然后又绷着脸瞪着秦少游,“来,给你,他要是被你抱哭了,你就别想再碰他!”
秦少游咧开嘴笑了起来,明明是一个铁铮铮的大男人,却无比温柔小心地抱起那一团小东西,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那硬胳膊膈应他,福康还在一旁纠正姿势,告诉他要注意什么,秦少游抱了一会见小家伙很享受,他胆子就大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些许那小东西天生喜欢阳刚之气,一到秦少游怀里,居然咯咯直笑,福康很不开心,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苏玉衡走出来,推了推坐在一旁看书的萧翎,“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吵在一起了?你也不管管啊?”她有些诧异。
秦少游这个人是个奇葩,不熟悉的人他就黑着一张脸,可在熟悉的人面前他爱碎碎念。
萧翎失笑,拉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看着福康和秦少游道:“他们俩呀…”他神秘地笑了笑,“还是拜你所赐!”
“嗯?”苏玉衡眼睛瞪大了,“我?”
萧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跟她解释道:“你上次挺着肚子杀去潭州时,他们二人知道后,同时骑马出京追你,结果没追着,二个人不知道怎么吵起来,在外面打了一架,秦少游哪里会真出手,结果被福康的鞭子抽了个落花流水,从此这‘梁子’结下了!”
苏玉衡闻言鼓囊着个腮帮子,指着那二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而此刻福康和秦少游还在斗嘴皮子,
“让我抱一会!”福康见小家伙被秦少游逗得笑呵呵,她很眼馋,
秦少游丢了她一眼,“有本事你来抢啊?”
福康闻言那股子锐气蹭蹭冒了出来,“好啊,打就打,我还怕你?别忘了上次是谁求饶?”
“哼,我这次绝不手下留情!”秦少游很傲气道,随即他立马便了一个笑脸,用那带茧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小侄儿,你想不想看我们打架呀?你猜我们谁会赢?”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天生爱看热闹,那一瞬,笑声如银铃般穿透了整个明悟阁,然后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兴奋得不能停!
瞅着这画面,苏玉衡崩溃了,简直不忍直视,她扶了扶额,很要命地看着萧翎,“你说小肉墩这脾气到底像谁呀?这么爱凑热闹,不像你也不像我啊!”
苏玉衡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很费解。
萧七公子刮了刮鼻头,一副不惜的说的样子,继续看着书,不咸不淡道:“这像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嗯?”苏玉衡闻言叉起腰,眼珠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反驳:“才不是,他一点都不像我!”声音也出奇得大。
霎时屋子里的人齐齐将目光投注过来,一个个很无语地看着她,
“这就更像了!”
苏玉衡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