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常话音一落,漫天火箭矢飞涌而来,直直射在粮车上。
“弟兄们,撤!”站在谷口的萧翎大吼一声,旋即所有兵士朝谷口撤去!
这时山上的南陈士兵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将军,那粮食居然没有燃?”
甘常眸色一凝,有些意外。
“哈哈,甘将军,我既然敢偷粮,怎能不做好准备!”说完这句话,萧翎夹起马肚,飞奔而逃。
“追!”甘常大怒,率先扬着小战旗,朝底下奔去!
南陈的兵士便如潮水般追袭萧翎,甘常抵达谷中那粮营时,才发现北睿将士搬粮时,居然在那粮袋上蒙了一层布,甘常原本在粮食里头灌了煤油,一点即着,想让大火烧死萧翎,这下大火没燃起来,他只能追击。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萧翎问安然特地从南海那边运送来的一种布,那种布可防油火,是安然他们这种常年仓库运货的商贾必备的东西。
甘常没有空理会这些,他早料到萧翎几次袭营不成功,底下将士对他十分不满,便知道萧翎非亲自出战不可,他才设下埋伏,这下第一鼓没敲响,他只能继续敲第二鼓。
萧翎带着残剩的二千多兵力出谷口后,发现南侧一支兵突袭而来。除了五百步兵牺牲外,剩下的都是骑兵精锐,他准备往北边逃,身后甘常和他的儿子两面夹击紧紧咬着不放。
萧翎这边有了动静后,他安排的亲信将领正在正面攻营,周煜躲在营寨某一处暗暗观察底下两军交战的情形。
“将军,那为首之人是高湛!”他身边一个将领指着一个穿着银色盔甲,拿着一把长枪耍得炉火纯青的虎威汉子道。
周煜眼眸一亮,“确实是他!”穿得是高湛的银色盔甲,拿的是他的长枪,那身形也高大威猛,不是高湛是谁?
“太好了,今日一定要捉住他!”说完他亲自下寨准备迎战。
恰在这时,北睿一哨兵朝里头喊来,“高将军,云侯偷袭失败朝北边逃去了!”
那为首扮作高湛的将领大喝一声,“撤!”
于是北睿将士杀出汗后,又立即会马撤离营寨,周煜哪会放他走,他早在北边布了一支兵,那支兵把北睿将士杀得往西南边逃。
“萧翎和高湛都出来了,你派人去通知陈旭将军,让他去袭营!”周煜朝一名副将吩咐道,随后亲自大兵追杀“高湛”而去!
周煜追杀了大约半个时辰,抵达沙子口之后,却遇到了盛放,盛放与扮作高湛的将领杀了他一个回马枪,周煜才意识到对方早有埋伏,于是立即撤兵回逃。
盛放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人,这回是拼了命地追,周煜带的三千兵士被他杀了一半,周煜正要带着人回营时,却有哨兵告知,又有一支北睿兵黄雀在后,占据了南陈大营,周煜大惊,知道自己中计了。
“将军,甘将军和甘小将军带兵在淮山后追击萧翎,要不咱们从南边罗山口那边出去,绕到后面跟甘将军汇合?”周煜一副将建议道,
周煜想了想,只能如此,北边的路被北睿将士堵了,只能走南边。
罗山口之所以称之为山口,则是两边有一股低缓的山脉向南延伸,形成一个两山相对的山口,但江淮靠长江这一带地势低缓,山口十分开阔,不险峻。周煜剩下一千五将士中留下一千抵挡盛放追兵,他自己带着五百兵士朝罗山口突围。
只可惜待他抵达罗山口时,两边低缓的山脉上杀出来两支伏兵。
“哈哈,周煜,本世子爷等候多时,你快快受死!”高湛穿着一身黑衣,手持长矛挥杀而下,
周煜一颗心凉到脚底,拼命应战,顿时两军撕咬在一起。
“投降者,无罪释放!”高湛骑马奔下来吼了第二句,这是乱敌方军心,
果不其然,面对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还是有些怕死的南陈将士畏畏缩缩。
“斩敌将首级,赏千金!”高湛紧接着吼出了第三句话,这是激励我军将士奋勇而上,
“斩敌军任一将士,赏银赐爵!”高湛压根还没亲自上场,他带来的七百精锐就跟豹子一样杀红了眼。
周煜兵士军心已乱,大势已去,他疲于应对,高湛等到他力不从心时,提起长矛断喝一声,身子腾空跃起,朝他后背刺去,第一击成功后,他踩在一个将士头顶,抽出一将士的长刀奋力一砍,周煜人头落地!
周煜一死,所有人放弃抵抗,唯有少数矫捷的将士趁乱突围出了罗山口朝甘常那边报信去。
“世子爷,咱要不要追回来?”高湛一副将指着那逃走的三个人说道,
“追回来干嘛,让甘常知道不是正好?”高湛朗笑一声,随即让将士轻点人头军功。
等到盛放千里迢迢追杀而来时,却发现周煜的头落在了高湛手中,他气得吐血,这下完了,他立了军令状呢!
高湛骑马笑着奔了过去,拿着长矛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盛将军,云侯被甘常追杀,你赶紧去救他呀,将功抵罪,云侯会放过你的!”
盛放原本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悔自己不该跟萧翎过不去,这下听了高湛的话后,二话不说,带着兵士往北边杀去,试图与萧翎汇合。
甘常追了一路后,发现萧翎在北边安排了伏兵,以密箭围堵,可他不放弃,杀一阵追一阵,如此两军损伤都很惨重。
萧翎完全是舍命陪君子,想要打赢必须得有牺牲,他就没打算带着这三千将士回去,只要高湛、盛放和黄博那边得手,他这边损伤就不算什么。
萧翎带着将士左奔右逃,几乎每隔一里,便设了一道关卡阻击甘常,甘常一路打得憋屈,先前他觉得萧翎在北境立功完全是秦家军的功劳,他今日跟萧翎对战后,便知道这个人的难缠之处,再骁勇的将士都会被他逼疯,至少甘常的儿子已经被逼疯了。
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辱骂他都没用,激将法一类他是充耳不闻,这样的人太难对付了。
然后等到甘常收到周煜被高湛杀死的消息时,他没有再追下去,当时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栽到地上,牙呲目咧,咬着牙对茫茫黑夜起誓:“高湛,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随即甘常在亲信护卫下,带着几千残兵朝渡口退去,准备回到采石矶。
而原先南陈那位袭营的陈旭,还真带着六千精锐偷袭北睿大营,黄博掉以轻心,以为南陈周煜坐镇,不会轻易出兵偷袭,所以他没太放在心上。
最后他惨败,要不是萧翎在大营外围布了左右两只救兵,他些许就死在那了!
陈旭偷袭过后,带着得胜的两千兵士赶回南陈大营,他不知道雀占鸠巢,自己已是瓮中捉鳖。
如此这一役北睿大胜,斩杀一名大将,俘虏一名大将,获得军械粮草无数。
盛放后来接到萧翎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笑呵呵地迎接他,还殷勤地问云侯渴不渴之类的,萧翎哭笑不得。
等到天明整兵时,萧翎升帐议事,盛放和黄博都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盛放倒还好,他虽然没杀了周煜,但却立了功,若不是他杀掉周煜那么多将士,高湛难以成功,再加上他后来得了高湛指点去迎接萧翎,杀了一批南陈追兵,萧翎功过相抵不予计较。
但黄博不但没立功,反而被陈旭杀了三千人,再加之他立了军令状,避无可避。
饶了一人是法外有情,收买军心,可另外一人却不能饶,必须正军纲!
即便有人求情,可萧翎没有办法,如果不杀他,难以服众,故而下令立即斩杀黄博,黄博哭求萧翎善待家人,萧翎含泪应允。
如此一来,中路大军不但出奇制胜,而且萧翎一战收服众将士之心,军中上下再无人敢不服他,相反他们通过这一次战役,看出了主帅谋篇布局的帷幄能力,倾心跟随。
“萧翎,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知道甘常没走?”事后高湛问萧翎,
萧翎苦笑摇头,“我是人又不是神,哪里能算得这么清楚,不过准备比别人充分,以防万一而已!”
甘常不在,会是另一种打法,只是他早先就让人把甘常多年来大大小小战役的打法给搜集了来,他仔细推敲才猜测这是甘常诱敌之策,所以他将计就计,把甘常引开,围杀周煜。
高湛悄悄睃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眶底下有黑影,便知萧翎苦心,自是钦佩不已,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算无遗策之人,只是有些人比别人更加用心刻骨罢了。
两军激烈交战时,小木墩被东篱抱在在一棵树看星星看月亮,东篱坐在树梢上看着底下两军浴血奋战,想起了当年穆仁皇帝不少往事,他罕见地打开了话匣子,跟小木墩说了很多他爷爷的事。
小木墩跃跃欲试,想要跟爷爷一样威震四国,以至于一早上,他独自一人拿着那个鞭子在寨前地上抽来抽去,可他怎么也抽不出那日打顾灵秀的感觉来,不由十分懊恼。
中路大军大胜后,苏玉衡协助高家攻破江州要塞寻阳,随后高翔亲自驻守寻阳以防攻下豫章的王谦北袭,苏玉衡则和高洋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路势如破竹杀到重镇芜湖。
高洋驻守芜湖,苏玉衡则赶来历阳大营与萧翎汇合。
萧翎那日拿下历阳后,第三日便乘胜追击,攻打建康西边门户采石矶,只是这一次他轻松了许多,现在中路大军唯他马首是瞻,他自己坐在南陈那营寨里带着小木墩玩,只需下令便可。
苏玉衡步入大营时,高湛正跟南陈水兵打了一仗回来,在营帐里跟萧翎商量攻破采石矶的对策。
苏玉衡一进去,便见萧翎坐在案后,高湛坐在一旁的草墩上,两个人对着地图在商量什么。
看到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高湛立马抬头看去,见苏玉衡一身蓝色劲装,沐浴着阳光大步走了进来,浑身气势凌凌,神采飞扬,浴血奋战后,她还是昔日那个霄云郡主,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妻为人母的少妇风韵。
“哈哈!”高湛咧嘴大笑,还朝她竖了一个拇指,自是称赞她协助高洋攻破那么多城池。
苏玉衡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昂着头瞅着依旧装着十分忙碌没有看到她的萧翎,她双手环胸,一脚踏在案上,歪着头一脸笑意道:“诶哟,主帅大人,云侯爷,您的将士凯旋,您不该欢迎一下么?”
萧翎闻声立即抬头装作一副很惊愕的样子,“哎呀呀,原来是云侯夫人回来了,请坐!”萧翎指了指高湛对面那个草墩,然后瞬间收住笑容继续埋头写着什么。
苏玉衡以为萧翎真有事在忙,没太在意,自顾自把萧翎那杯水给喝了,然后坐在高湛对面跟他讲起一路的历程,讲她跟高洋如何配合,怎么拿下西塞矶,怎么使出计策攻下寻阳,再到使了离间计,打下芜湖等等。
“高湛,我不是说你,高洋比你有天赋多了,他果决勇敢,敢杀敢拼,他虽然没有你这么猛,可他锐气胜过你,悟性也很高,我每制定一个作战方法,他便可以举一反三,假以时日,你不是你弟弟的对手!”
苏玉衡十分自豪,因为高洋一路成长,少不了她的功劳,她边说边又把萧翎不知何时续上那杯茶给喝了,却浑然不知她说到最后时,萧翎的笔写不动了,完全装不下去了,垂目,黑脸,歪着个头。
高湛对于别人夸奖自己弟弟比夸自己还高兴,不停地大笑:“哈哈!”
恰在这时,一个小身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蹲在萧翎的案几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他娘。
苏玉衡登时眼眸一亮,立马跪坐过来,搂住了小木墩,狠狠地亲了一口,“肉墩,好长时间不见,你想不想娘?”
小木墩叹了一口气,从他娘怀里挣扎出来,一屁股坐在他爹的手臂上,恨铁不成钢地溜了他娘一眼,“我自然想娘呀,可我娘嘴里高洋长高洋短的,哪有我们爷俩的位置啊?”
“……”苏玉衡绷着脸瞪了他一眼,
萧翎则扶了扶额,看在小木墩第一次跟他并肩作战的份上,他就饶了他坐他手臂之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