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在心中默默给闻人弦贴了个文艺的标签，果然是做编剧的出身，讲出来的话就是与众不同。开放式的餐厅内一时沉静下来，直到闻人弦的手机响起，才打破了这股沉默。
他看见闻人弦接起电话，点了下头，又应了几句，那柔和眷恋的目光却还留在他身上。等他挂掉电话，他开口说道：“剧组那边让我过去一趟，今天的专访看来是做不成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江流抬起手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这一上午都没干什么正事，他看了看闻人弦苍白的脸，“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闻人弦想要触碰江流的手臂，但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
江流露出一个浅笑，来到玄关处，他转过身朝闻人弦说道：“不了，你去忙吧。”
闻人弦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他曾经有无数次看过他的背影。在他看来，景帝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和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他也不是很害怕那位殿下，说他大胆也不是，偶尔会流露出许多小情绪。他和宫中那些麻木的人不同，直到后来，他才想到一个词形容他，鲜活。
宫里每个人做事都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可江流不一样，他做事毫无章法，有时候更是诡异至极。他还记得，有一次看见他救了个被其他宫人在责罚的小太监，闻人弦并不赞同江流的这种善心，通常挨一顿打就能过去的事情，但有了贵人一句话，等贵人走后，之后的责罚、落井下石还是少不了，甚至更甚。
这种事情太多了，令他意外的是他没有将人置之不管，后来还带在了身边。
他太善良，没有心机，这样的人不适合皇宫，更不适合那个位置。闻人弦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还是将景帝的善行记录了下来，毕竟他的爷爷说过史官只记好事，哪怕碰到在位的那位没有任何政绩上的优点，也要编点好事写上。
他提笔记下，一双眼睛看着江流拉起那个小太监，宽大的袖子下，伸出的那只手白皙纤细。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用眼睛在观察他，而是在用他的内心。
江流出了闻人弦家，打开手机叫了辆出租车，边和司机打电话边走到小区门口。闻人弦家是独栋的复式楼，地处僻静，小区里到处是绿化，他正往前走着，后面响起了喇叭声，他皱了下眉往旁边让开了些。
车子缓缓驶到他身旁，车窗摇下，露出白令飞那张不爽的脸，他眉毛向上挑着，见江流望过来，憋着气说道：“我送你回去。”
江流对电话那边的出租车司机说了声抱歉后按掉电话，他坐到副驾驶座上，“你还没回去？”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闻人弦家前面？”白令飞手打着方向盘，视线直视前方。
江流在心里干笑了两声，“你在电话里问我在闻人弦家做什么，我临时换了工作内容，除了我们组的人没人知道，再加上你昨晚说的那句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你在跟闻人弦的新闻。”
前方路口碰到红灯，白令飞转过头，黑眸盯了他一会，像是在接受江流的解释，最后才嘀咕一句，“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哥们智商能不能下线一下，和我在同一水平线上啊，江流苦着脸想到。他在那边腹诽的时候，白令飞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正好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他同意了。
两人随便找了家中式餐馆吃饭，菜还没上来，江流问白令飞借了台笔记本电脑，先编点东西交差。他刚打开word文件，坐在对面的白令飞伸出长臂，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江流不解地看他，他才僵着一张脸说道：“这台内存满了，我借你另一台。”
他抽走那台笔记本，随手夹在胳膊中，站起身往店外的停车场走去，江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着浅棕的眼眸。
那台电脑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等白令飞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另一台笔记本电脑，江流发散性思维地想着，闻人弦混得都在帝都买的起房子，再看看白令飞的车，更不用说其他几个人了，算了，好歹晏海鸣还是和他同一阵线——赤贫线。
江流打开笔记本，刚绞尽脑汁写了两三段话，他的心完全在白令飞那台电脑上了。对面的白令飞已经抽完一根烟，他冷硬的面孔绷着，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猩红的火星上，直到服务员提醒他室内禁烟，他才回过神来。
白令飞将烟按灭在餐盘中，他开口道：“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打断，“江流，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眼江流对面的人，推了下眼镜，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继续说道：“还是和他在一起。”
江流抬头一看，李谨言正和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走过，他将公文包递给助理，又对助理说了几句，就迈着长腿往他们这桌走来。
在他走过来的过程中，江流只考虑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简直和电视剧里的场景没差，北京这么大好像只有一家餐馆，怎么转就会碰到熟人。
白令飞的话戛然而止，他蹙眉看着李谨言由远及近地走过来。
李谨言警惕地看了白令飞一眼，他拉起江流的手臂，“和我过来一下。”
江流就这样被他带着往走廊走去，他还没回过神，抬头就看见李谨言镜片之后的疑惑目光，“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娱记，被公司的人知道就不好了，会怀疑你的立场。是不是他想要买通你，还是……”
李谨言的视线落在他泛着棕的发丝上，他发色浅，瞳色也浅，加上皮肤白，显得整个人干干净净。和他对上眼眸的时候，仿佛能看到天空。江流久久没说话，他其实没组织好语言，李谨言却误认为他默认了，他伸出手掌覆在他的头顶，声音柔和了些，“没事吧，要不我去打发他走。我吃完这个饭局，下午有一点空，我们一起走，好吗。”
“李谨言，你说话归说话，你摸他头干什么！”白令飞这种脾气，二话没说就追了过来，一见面就看到李谨言亲昵地摸着他的头，他上前拂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碰他。”
白令飞揪着李谨言的领带将他按在墙上，李谨言倒是很冷静地推了下眼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流，他转过头质问他，“难道你就有？”
“那个，那个……请问你们？”三个人转向走廊口，有个青年站在原地，满脸惊慌，“李律师，大家都在等你……”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青年用一种既佩服又意外的眼神看了眼江流。
江流丝毫没有享受到被两个男人争夺的爽快感，他见白令飞放开了手，李谨言整理了下衣服对他说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江流轻轻点点头，在白令飞快滚的催促下，他拉起江流回到座位拿起东西就离开。服务员刚准备上菜，被他直接吼了一句，“还吃什么吃！”
白令飞在路上将车开得飞快，江流只得系上安全带，他偷偷瞥了眼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要杀人，他又目视前方，猜测着白令飞不会想和他同归于尽吧。
车子急刹了一下，江流抬头一看才发现到了下榻的宾馆，他连忙解开安全带，右手刚打开车门，他就被白令飞拉了过去，压在车椅上。他凑近了些，语气森然，“你想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流没有丝毫慌张，对他来说，反而是迟早的事。
“在飞机上的时候，你的表情就不对劲，今天闻人弦看你的神情也是。”他盯着他的脸，“果然是因为这部戏吗。”
事实上，江流真不知道他还能读懂微表情，他刚想开口，手机响了下，他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杜景。对方问他在哪，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他说了句。
“我看到你了。”
江流推开他赶紧跳下车，避免了白令飞和杜景的再一次相见。杜景正拿着手机从大堂走出来，视线穿过江流落在还开着车门的白令飞身上，白令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砰地关上车门。
杜景冷漠地扬起嘴角，“李谨言打电话给我说，见到你和白令飞在一起，你们是什么时候碰上的？”江流越过他往电梯间走去，杜景愣了下，走到他旁边，“江流，我在和你说话……”
江流推门进入房间，杜景还用那种讽刺的语调在耳边说话，他忍不住转头喊道：“住口！杜景！”
杜景一下子就呆住了，房间里安静地吓人，过了一会才听到有吸可乐的声音，那声音实在是太突兀了，江流一回头看见同事们聚在办公桌周围用一种看恐龙的眼神看他，各个愣愣的。
晏海鸣则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