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窜之人动作惊慌,难免互相碰撞,一个官员被撞得乌纱帽掉落在地,急忙回来捡。就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手背溅上了冒着热气的鲜血——是来不及逃命的家仆被人一刀抹死之后洒落下来的。他死死捂住嘴巴躲在围墙之后,看雕花窗棂那一头,手举利器冲向主座的人何止一个,简直是一大群!
而坐在主位上的人,脸色都不曾变一下,身体也不曾挪动一下,只向着座下依然忠心守护的仆人们道,“诸位的功劳,卫某一生铭记!”
说时迟,那时快,这个老迈的身影一步跨出主座,腰间软剑握在手中,踢翻桌子打乱黑衣人的阵法——也只是一瞬,他的软剑缠绕上首先呐喊之人的身体,加大力道一收,在血花四溅中将那人躯体肢解得干净漂亮。
“卫常仁,你草菅人命,杀我全家,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又有七八个黑衣人趁着这当口翻墙而进,假装惊慌逃到二楼的琴娘悄悄掏出双刺也待加入,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看见熟悉的银色面具,一声“二少——”还没呼出口,被捂住嘴巴迅速撤去。
“那些人不是我派来的,这其中恐怕有诈。”蓝色身影飞速穿越在重重楼阁中,一只报信的飞鸟从他身后往太傅府后院飞去。
站在后院假装洒扫下人的启叔放下扫帚,打开鸟嘴上衔着的纸条,随即抽出烟花燃放。
场中打斗正酣的人群被这烟花震撼了一下,手中动作停滞了一瞬,“卫常仁”大怒,“谁放的烟花!”
随着这一声吼,场中形势突变。
进攻的人正站成一排抵挡府中下人的攻击,下一刻,这些“忠心”的仆人中站在后面的四位突然把武器架在了毫无防备的“卫常仁”脖子上。
“你们要干什么!”
其余几人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枚银针从他鬓角擦过,连同面皮一起撕下来。就在这时,空中一个声音翩然而至,“你这管家当得倒是忠心。”
此声空灵悠然,是女子的声音。
赶到太傅府的禁卫军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车辇上一个明黄色身影冲了出去。
可蔚蓝天空,万里无云,哪里有佳人的影子?
楚敬乾骑在马上,口中喃喃道,“莫不是真有鬼?”
就是这一停顿,让方才揭竿而起的黑衣人逃得无影无踪,剩下骆宅的人按照原定计划,正要劫持着管家鹰正撤退,忽然一截白色绸缎从侧方打来,正中鹰正的穴道。一个白色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掠过,飞舞的白绸将骆宅下人全部击退,暗含其中的银针将他们逼至后院。
骆成威一声口哨响起,这些人随即也跟着撤退无踪。
空寂无人的场中,一个明黄色身影刚好与这白色身影擦身而过。他没看清她是什么模样,伸出手只得一段白纱轻柔拂过。再看时,四下哪里还有这名女子的影踪。
禁卫军破开大门,如入无人之境般直闯到正厅,被点了穴道的鹰正半分也动弹不得。明黄色身影将望向天空的视线调转回他身上,妖娆一笑,满院明媚春光,瞬间黯淡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楚敬乾跟着禁卫军一起默默垂首,皇上又妖孽了。
楚承望薄唇微启,还没开始说话,就被刺耳的叫嚷声打断,“报!在界阳镇瀑布下游抓住了卫常仁!”
鹰正的脸瞬间灰白下去。
寂静的庭院中血迹渐渐干涸变黑,经历生死杀劫的官员有些机灵胆大的慢慢从藏身之处出来,跪下道,“吾皇万岁!”
渐渐地,一片狼藉中稀稀落落响起同样的语句。
楚承望的掌声极有规律,“众爱卿今日看来十分辛苦,喊得都不如往日洪亮了。”
另外派去的几名锦衣卫迅速上前,附在他耳边道,“启禀皇上,没有找到。”
楚承望那双魅惑众生的眼难得地闭紧,深呼吸之后道,“继续找。”
那个白衣女子,他一定要找到。
匆匆赶回骆宅的人一直往前冲,身后一位抱着琵琶的佳人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一路小跑起来。
看骆成威神情,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琼玉从未见过他发火,这次才知道,往里和颜悦色的人光是含怒不发就已如乌云蔽日一般,那股压迫性的气场此刻从他身上发出来,将这名蓝衣男子化成了地狱修罗。
他的声音跟着他的动作一并来到目的地,“汀兰人在哪里!”
湖水波光映在跨院的墙上,含笑落英缤纷,琼玉没有犹豫地跟在骆成威身后一同进了这座静谧清雅的小院,随后看见一个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的男孩打开屋门,“叫什么叫!你的副管家命都快没了!”
骆成威闻言,快步冲进屋内,郭琼玉也顾不得行礼,进屋查看。只见床头那里半趴着一个瘦小的中年妇人,手里端着药碗正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而床榻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一眼望去全然无半分生命迹象,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音还提醒着这是个活人。
骆成威定了定神,问谨娘,“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起来,见这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大约巳时我进来看,人躺在床上,怎样都不醒,脸色越来越差,于是我请了天医过来。”
方才站在门口的小男孩挤到床前,探了探床上人的鼻息,继续道,“这是她身上毒性未解完全,又发作了的原因,没什么大的问题,能撑过去就好了。”
骆成威道,“她一直躺在这儿?”
小男孩点头,骆成威再看向谨娘,她也点头,随即忧心忡忡往已喂完药的人儿脸上瞧了一眼,“二少,看她的样子,会不会……”
她的话被匆匆赶来的阿阮打断,“二少,前厅有人找你!”
从跨院到正厅途中,阿阮放低了声音道,“派去太傅府的人都已安全撤到别苑,有几个受了轻伤。”
“派天医去看。”
“启叔已着人去请,另外据监视水路的人汇报,派出去的人一共阻止了五十四次暗杀,卫常仁是楚敬乾那方的人抓住的。”
“五十四次?背后的人看来是要他必死无疑。”
“来的人是楚敬乾。”
最后一句说完,阿阮撞上前方人停顿下来的身体,“二少?”
“我能不能不去?”骆成威问了一句,无视阿阮的白眼,“阿阮,遇见他我就怂了。”
阿阮用尽力气推着他往前走,“别怂,想着你是骆成威,萧景烟死了就成。”
一片空白的脑袋终于浮现出一点内容,他抓住阿阮的手,“阿阮,今天在太傅府出现一名白衣女子,声音与姐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