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如墨滴,晚风飒飒送爽。
窗外树枝已凝露。
冯燕已经为这一刻准备很久,准确的说她从花无凤来到黑无常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在这里准备。或许是时间来不及的缘故,她甚至没有换上夜行衣就急匆匆地出来了。现在,她的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丝质长衣和粉红色的长裙,在微弱的夜光下几乎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的胸口上染着血,浸湿了长衣,但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她觉得有些神奇,但她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知道就这个夜晚她将完成一项伟大的任务。
暗杀花无凤!
她觉得非常兴奋,这很可能会成为她作为一个杀手此生最大的荣耀。花无凤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南山的七剑之一,花家的宝贝神子。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敢去惹他的麻烦?更别提杀死他,能有多少人能承受南山和花家的报复?
可是她不怕,因为无论今夜成功与否,她都已经决定要葬身此处让真相石沉大海,到时候就算南山和花家再厉害也无处发泄。她就像个疯子。
不,她本就是个疯子。这个世界上无论谁沉迷于自己的事业久了都会变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她的职业还是杀手。
在这个时代,有些人从小就是被组织培养起来卖命的,从某种角度说,若是没有这个组织他们甚至活不到现在,所以他们从来都不介意替组织去卖命。
冯燕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天,所以她每次出来执行组织上发下来的任务前,都会先写上一封遗书,然后安置好自己的家当。其实作为一个杀手,她的家当自然少得可怜,唯一能送的也不过就是几把杀人的工具,而能继承她遗产的也不过就是组织里新挑中的孩子。
现在,她的腰间就挂着一把小刀,这是在她小的时候一个死去的姐姐留给她的。今天她可能也要死了吧,这把舍不得送人的刀就留下陪陪自己好了,到时候入阴间了还能还给那个大姐姐。
药粉已经吹完了,她该动手了。
…………
花无凤屏着气扫视了一下躺在身边的黑无常。他也如花无凤一样半躺在床一动不动。看来这货还有点脑子,也知道忍耐,花无凤暗笑。
微风拂过窗棂,然后窗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窗子里先后进来了两个人,夜光太暗,不足以让花无凤看清楚对方。他索性闭上了双眼,不再观察,毕竟在黑夜中睁着眼睛一直盯着某个人看,是非常有可能被发现的。这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有人盯着你看一样,你的第六感会告诉你有人在打量着你,然后你就会下意识地转头与那人的目光相接。
“就地解决吗?”黑暗中终于传来声响。
“嗯。”冯燕对着自己的搭档点点头。
“用哪种兵器?”
“剑。”冯燕顿了顿,然后幽幽说道:“这里能杀死花无凤的剑只有两把。一把是黑无常的剑,但是今天他注定要陪花无凤一起死去。另一把剑就是被我们雇佣的常玉清手上的青蛇剑,到时候花家就算追究起来嫌疑最大的也就是他。至于我们……哼哼……,等我们俩消失了以后花家自然找不到组织。”
黑暗中,花无凤已经忍不住偷笑了,他干脆放弃了控制笑容的念头,反正在这样黑如泼墨般的夜里,对方也看不清自己的脸。
利刃出鞘的声音悠然而至,冯燕从搭档的手上接过了长剑。
寒冷有如冰锥的剑芒已经逼近花无凤的咽喉,冯燕慢慢走近,忽然觉得事情发展地有些难以置信的顺利。组织本就不看好此次的刺杀行动,甚至已经替她布好了后手,至于后手是什么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不过照目前的形势看来,组织预备的后手根本用不上了。
可就在这时,花无凤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已经吃定了我?”
花无凤突然的开口让冯燕不寒而栗,这一刻,她似乎品道了阴谋的味道,这是一局计中计。一个成天花天酒地养尊处优的家伙在花家神子如此敏感的位置上竟能活到现在,这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所以现在事情绝不会进行的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没错!还好组织已经做了二手准备,要不然今晚可就真的要白搭上一条命了。
在冯燕惊诧的瞬间,花无凤话音将落未落之际,一把绯红如血的长剑已经“叮”的一声出鞘,指向了冯燕。
花无凤的身体就像是浮在空中的流云一般,运动得十分自然,自然到了不自然的地步。他就像是在真空状态下的飞羽,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就将花剑刺入了冯燕的胸口。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甚至有些惊讶。
“是你!”花无凤惊呼。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花无凤脑中快速的想着。没错,冯燕就是那个先前被骨针杀死的女子,那个倒在床边血流一地的戏子。
花无凤终于想通了,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专门为他设下的局。黑无常呢?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出手?难道他也是这些人的同伴?不,他更可能是这些人头目。他就是绣花剑客吗?
花无凤来不及转头提防躺在床上的黑无常,因为眼前的女子已经居然拼着身死的代价,向自己送来一把短刀。
花无凤下意识的用左手截住短刀,可与此同时,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已经从冯燕的身体穿透,刺入了花无凤的体内,没入了大约一根手指的深度。
花无凤爆喝一声,催动了全身的气力,一招“迎风斩花”顺势劈出。冯燕被劈成了两半,剑气穿透她的身体遇上了她的搭档,也就是黑衣杀手的剑。
临死前的一刻,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双眼,多么可怕……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双眼对视的感觉。
黑衣杀手再次送来一剑,划破了花无凤的大腿。这一瞬间,花无凤看清了,对方竟然是个孩子!不,也有可能是个侏儒!谁都无法分辨,戏班子里的孩子与侏儒。
花无凤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挥剑击退了黑衣杀手。自嘲地笑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好一个黄玄杀手,没想到我花无凤学剑这么多年,也有被低阶修士杀死的一天。”说完,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半跪于地。
黑衣人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一步一缓,慢慢走进花无凤的身前,生怕花无凤会临死反击。
“你是哪个组织的?”花无凤有些力竭地问道,可对方还是一声不吭,“连这点答案都不给吗?真是要我花无凤做个糊涂鬼吗?”
黑衣人止步,依旧不发一言。
花无凤知道,他止步只是因为对方刚好可以在这个距离下杀死自己。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花剑,有心想再拼死一搏,可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已经失去了握紧花剑的力气。
南宫寻说的不错,天玄之下并无明显之别,以往花无凤可以以地玄修为杀死高于自己修为的修士,即便是连银玄他都曾经杀死过。那么今天,同样的别人也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以黄玄修为杀死自己。
他终于倒下……
黑衣人终于笑出了声,他的剑已经横在了花无凤的身上。
“哦?是个小孩吗?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修为和杀性还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房门忽然被打开,梅子戏里的跑腿小二时迁站在门口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