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在深不见底的海里,钟寒在不断地往下坠,底下未知生物还在推波助澜,奋力地抓着他的脚,加快他下沉的速度。
钟寒努力挣扎着,试图摆脱底下那些黑影,海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压得他胸腔闷闷的,难受异常。
渐渐的,他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反正,再怎么挣扎,往上看还是一片黑暗,见不到努力的出口在哪里。
他张开了双手,不甘地迎接着死亡,任凭那些黑影缠上了他的身体,眼看就要把他吞噬。
钟寒想到了沈清眠,他的眠眠还等他回家,他不能折在这里。
他若是死了,沈清眠会难过、会哀恸,然而生活还是会继续的,她会遇到其他疼爱她的男人,和那人结婚、生子,过上没有他的幸福人生,再也记不起他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允许自己被抛弃。
他不允许自己被遗忘。
钟寒依旧想要好好活下去,和沈清眠一起。
他奋力一挣,把手上的黑影给甩脱着。
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双脚被黑影给桎梏着,在用力的把他往下拽,拽到那海底的深渊去。
突然,上面出现一点光亮,如黄豆般大小,摇摇曳曳的,飘忽不定。
钟寒心中生出了一股希望,有个声音告诉他,跟着光亮走,他就能摆脱困境。
他凭空多了一股力气,用力地往那光亮处游去。
那些黑影依旧缠着他,拖着他,拉着他,不让他走。
他努力蹬开了,伏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他没有再管,他只想尽快到达那光亮处。
钟寒拼了命地往上游,不知道游了多久,一天、两天……他对时间毫无概念了,只想找到出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光亮依旧只有黄豆般大小,他似乎离有光的地方很远很远。
他在怀疑,那光亮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产物,给自己生出勇气。
钟寒精疲力尽了,往那光亮处游的动作成了一种习惯性的动作。
不用大脑下达指令,依靠本能向上划动。
他死死的盯着那光亮处,不肯放弃。
量变引起质变,是一个无比漫长难熬又短暂到不可想象的过程。
钟寒累的几乎睁不开眼睛,那微小的光亮倏地就变成了盘子般大小,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
他重新拾起了希望,不停地划着。
在某一瞬间,钟寒看到那光如轻纱般铺了海面一地,极有穿透力地射透了海面。
缠在他的身上的黑影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化为一团青烟消失了。
有顽强的黑影,咬破了他的皮肉,拼命地钻了进去,好躲避这足够要了它们命的光线。
钟寒疼痛难忍,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血肉在滋养着它们,它们在体内变大了,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笨拙、膨胀起来。
他对那些黑影毫无办法,唯有加快速度,尽早拜托那些黑影。
终于,他游到了海面上,海上的金光,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那一瞬间,他体内的黑影倏地消失了。他能感受地到,而他身上又恢复了力气。
他浮在海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钟寒、钟寒……你快醒醒……”
他听见在布满金光的天空中,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是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他一时想不起来。
钟寒困惑,他不是醒着吗?
他回应着那男人,“我在这里……”
那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般,继续呼唤着。
“钟寒、钟寒……”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尖利,重重地撞击着钟寒的鼓膜。
钟寒抱着头,紧闭着双眼,他有些受不了了,头疼到了快要炸裂的地步。
他吼了一声后,周遭都平静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发觉他躺在一个暗室里,周围摆满了蜡烛。
“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是周先生的声音,他恍然大悟,在那片黑色海域里,听到的也是周先生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看到周先生坐在自己的左手边,脸色苍白。
“发生什么了?”
钟寒的记忆停留在了出门前的那一刻,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地上。
周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他身上有一股周先生极其讨厌的气息,周先生以前替人去凶宅驱除恶鬼的时候,感受过这股子气息。
那是一次相当不愉快的经历,周先生驱除恶鬼没有成功,反而差点被它害了性命。
当钟寒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恐怖又令人难受的气息就从钟寒身上传了出来,让周先生极其不舒服。
他怀疑原先的钟寒死了,其躯壳被他不小心召唤上来的恶鬼取而代之了。
他一脸警惕地望着他,放在背后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钟寒拧眉,耐心答道,“钟寒。”
“我数三秒,请介绍一下你自己,并且说出你进门之后,我们发生的那一场对话。”恶鬼占据人的身体后,只能得到躯壳主人零星的记忆片段。
倘若真的是恶鬼的话,在这么短时间内,他根本搞不清附身的身体具体是何种身份,更别说仔仔细细回忆起那段对话了。
钟寒:……这是在参加苦情选秀节目吗?
见周先生一脸凝重的表情,钟寒没有质疑他的用意,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了吗?”末了,他问。
“差不多了。”
是个人,没换芯子!
周先生松了口气,神态自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了柜门,把刀放在最上格,并从里面找出了白t恤和大裤衩,扔给了钟寒,“先穿上衣服再说。”
钟寒此刻才发现他赤身**,除了腿间盖了块毛巾外,毫无遮蔽物。
他的身上画满了繁复诡异的图案,连掌心都有,
以他为中心,地上也画了图案,都是用红色的符水画的,和先前的图案不同。
在一圈摇曳的蜡烛的映衬下,像极了邪教在举办的某种仪式。
他心里有诸多疑惑,暂时压在了心里,对周先生道:“麻烦先生背过身去。”
周先生转过了身,嘴里说道:“我们都是男人,其实没什么好避讳的。”
钟寒不语,换好了衣服,他走到了周先生身边,“我好了,我们聊聊吧,说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先生侧头看他,心里啧啧称奇,他画的那个阵法,极其消耗钟寒的精神力。
按理说,钟寒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加上精神力的损耗,此刻应该浑身脱力的,最起码在床上躺个一周,才能恢复力气。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钟寒身上还多了一股自己极其讨厌的气息,他心底隐隐生出了几分排斥和不适感。
他就是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不管喜不喜欢客户,都得替客户把事情办好。
周先生压下了那股子不适感,“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儿再聊。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我也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那么长时间,”他舔了舔脱水起皮的嘴唇,“我们先去吃饭,然后修养个一晚上。等我和你都恢复精力了,就可以好好谈谈你的问题了,好不好?”
“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吗?”钟寒见他神情憔悴,双目没有多少神采,答应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模样,让他算命答惑,极有可能会搞错一些事。
周先生看了看时间,“八点了,郑伯睡下了,我也不乐意做饭了,就简单叫个外卖吧,”他问钟寒,“你有什么忌口的?”
“不要放辛辣之物,我喜欢吃的清淡一些。”
周先生比了个“ok”的手势,去外间拿手机。
钟寒坐在有些年头的雕花黄花木椅子上,整理起了思绪。
他先是问周先生,“我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我母亲还在吗?”
“我让她先回去了。”
钟寒身上出了莫名的变故,周先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能不能醒过来也是个未知数。
他干脆告诉钟母,改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轻松地需要一天,难的投入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改钟寒的命有些棘手,需要些时间,不过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他让钟母回家等待,等他替钟寒改完命后,会通知她的。
周先生用这种方式稳住了钟母,到底会不会成功,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心里有了主意,如果不小心把钟寒的命给改死了。
他就干脆跑路得了,他收到了钟母一大笔订金。
只要他不去赌,足够他下半生逍遥快活了。
谢天谢地,钟寒活过来了。
……
钟寒想起了沈清眠,他消失了将近两天,她肯定打电话过来了。
他起身走到外间,拿起了他存放在抽屉里的一直静音着的手机。
他打开一看,果真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有一大半是属于沈清眠的,他嘴角微勾,正要按下拨打键。
他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袁二的手机号,拨打了过去。
“少爷,你完事了?”
袁二陪着钟寒来这里,并不知道他具体过来干什么。
“差不多了,”钟寒问,“眠眠,她有打电话给你吗?”
“有,她跟我说,你的电话她打不通。于是她打到了我这里,问我你怎么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完事,我跟她说,你被夫人拉去山上静修了,不能接触通讯工具,大概还有两三天才能结束这一场活动。”
“你做得很好。”
钟寒夸了袁二一句后,拨打了沈清眠的电话。
“钟寒,你可算打电话过来了。你看到我给你打得电话了吧,你一个也不接,我有些担心了,还好袁二的电话还打得通。”
钟寒看着外头的半轮月色,心情颇好,“办完事的路上碰到母亲,她非得拉着我去道观参加一个活动。到了那边之后,我的手机就被收走了,我才知道我稀里糊涂参加的这个活动,不能带任何通讯工具,据说是要远离尘世,回归本我。”
沈清眠问,“具体是做什么的?”
“吃斋,打拳、静思什么的,奇奇怪怪的,说是能净化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钟寒倚在门框边上,“我待了一天就想回来了,我母亲信这个,觉得做这些对我的身体有好处,不允许我做到一半就走人。我不想让她担心,只能乖乖做完了,”末了,他道,“一结束,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很想你,眠眠。”
沈清眠笑眯眯地道,“我也很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啊。”
“最快明天。”
“好的,我等你,”沈清眠正趴在床上玩拼图。
在等待外卖的间隙,两个人温情脉脉地聊着天。
……
外卖来的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
周先生和钟寒在客厅相对而坐,沉默着吃着外卖。
钟寒吃了几根土豆丝,又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不和胃口吗?”
周先生饿坏了,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他这个时候,只要给他一包榨菜,他就能把两碗白饭给解决了。
钟寒道:“没有胃口,你吃吧,我去泡杯茶。”
吃惯了新鲜的食物,这种早就煮熟,只是热了一遍的饭菜,钟寒有些难以下咽。
“嗯,”周先生吃饭速度迅速,一眨眼就把手里的那碗饭给解决了,肚子只填了一半,他瞧着对面没动过几口的饭,礼节性的问了钟寒一句,“钟寒,你那饭还吃吗?”
“不吃了。”
“那我把它给解决了吧,省的浪费了。”
“好的。”
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三餐一汤再加两碗饭,被周先生风卷云残般解决了个精光。
钟寒有些佩服他的好胃口。
周先生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有些凸起的肚子,一本满足。
他把外卖垃圾打包后,放进了垃圾桶,又给自己泡了杯清茶解腻。
周先生看向对面坐着的钟寒,肃着一张脸,不复刚才略微吊儿郎当的样子,道:“你晕过去后,具体经历了什么事情,不要有任何遗漏,一件件说给我听。”
钟寒放下了茶杯,说起了他在深海中醒来,被黑影纠缠的事,之后凭借那微小的光芒,游到了海上,直至最后被周先生唤醒,“这就是我晕倒后发生的事情,”他问,“我去了什么地方,那些黑影又是什么东西。”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场噩梦,倒像是被拉到了其他空间。
“竟然是去了恶魂海,”周先生拿起的茶杯在微微发抖,神色复杂的看了钟寒一眼,“恶魂海是地狱的一部分,里面镇压着生前做坏事太多,暂时不能投胎的恶鬼。等他们身上的业障消失的差不多了,就能进入下一个轮回。那些缠着你的,正是恶鬼。他们不知道恶魂海是消除业障用的,大概是觉得魂体越来越虚弱了,以为逃脱不了魂飞魄散的结局。就想要把你给吞噬了,好让魂体给强盛起来。”
“我为什么会去那里?”
周先生解释着,“改命这种东西玄之又玄,稍有不慎,就会被天道发现。天道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会把改命之人的魂魄,投到该去的地方呆一段时间,也就是中转站,而现实生活中,这人就会变成一具会呼吸的躯壳,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植物人。被投去恶魂海的魂魄,生平都劣迹斑斑,”说到此,他脸色微微发白,“你做了什么事情?会被投去那种地方?”
钟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像是个坏人吗?”
周先生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当初就是□□净的眼睛,纯良的微笑给骗过的。
加之钟夫人跟他说钟寒有多么乖巧懂事,他下意识认为钟寒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生性纯真的男孩。
他现在看到钟寒笑容干净的样子,夹杂着钟寒身上那古怪的充满恶意的气息,他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升了上来。
太可怕了,连他都给骗过了。
“你在害怕,”钟寒微微有些诧异,“周先生,你放心。你眼中看到的就是事实,我生性温和,不喜欢与人作斗争。从来都是别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才不得以反击。这天道,也不准的,它大概搞错了吧。”
周先生喝了口茶,附和着钟寒的话,“我看你可是个善良的人,肯定是它搞错了。”
钟寒沉静地看着他,“周先生,你实话告诉我,这改命是不是算失败了,否则我也不会去地狱游一遭了。”
“也不算完全失败,你可以多上半年性命。”
钟寒眯了眯眼睛,仍旧是笑着,打断了周先生的话,“周先生,治标不治本啊。拿了钟家那么多钱,你办的事有些不靠谱啊。”
周先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明天早上,等我恢复了精气神。我会再给你看一次命格的,下一次给你改命,我会做好准备,尽全力而为,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他现在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第四次改命,他轻则残废,重则丢掉性命啊!
可是没办法,他招惹上了不能招惹的人,他想跑路也跑不成了。
“好,我等周先生明天拿出真本事来。”
钟寒道,“时候不早了,还请周先生领我去客房,我要在这里叨唠你一晚了。”
现在的周先生哪还有半点架子,对钟寒客客气气的,率先站了起来,“我领你过去。”
……
浴室里,水汽蒙蒙。
钟寒脱光了衣服,露出修长健硕的躯体,在淋浴蓬头下冲澡,将身上的汗渍、以及说不出材质的涂料统统冲去。
这个澡,他足足洗了有四十多分钟。
等他裹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适无比。
好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以前在浴室里带上十分钟,就会被那水汽给弄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难道这就是改命后的效果,让他拥有了健康的体魄。
他站在镜子面前,露出了愉悦的微笑,健康可真好。
可以像个平常人一样蹦蹦跳跳,爬山登高,海上冲浪,蹦极,还可以和沈清眠一起干有趣的事情。
那些他从来不敢奢想的事情,可以一一实现了。
前提是,明天周先生替他改命不会失败。
会成功的,他目光坚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连地狱海那种鬼地方,他都逃出来了。
无论前方有什么困难在等着他,他都会一一克服的,他深信。
他拿起吹风机,慢悠悠吹干了头发。
随后,他打算洗漱睡觉了。
当钟寒掬起一捧清水,想要洗一把脸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掌心有个黑点,一动一动着,似乎有生命般,想要穿透他的皮肤。
早在洗澡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黑点,他以为是周先生画在他身上的那种奇怪液体。他用力抹了抹,它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它又出现了。
他发觉它并不是什么颜料,像是一种生物。
钟寒想到了他快要游出海面时,有一部分强硬的活到了最后的黑影,为了躲避金光的灼伤,咬破了他的皮肤,钻到了他的身体里。
那些黑影,也被自己带上来了吗?
以这种方式,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
钟寒想起了他醒来时,周先生问自己的那一个问题:他是谁。
他还记得周先生的模样,警惕防备的看着他,仿佛他会对其不利。
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游出海面,会有其他恶鬼附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那恶鬼也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盯着掌心的那个黑点,不行,他必须把它给除了。
这东西留在自己身上,始终是一个隐患。
谁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这黑点会利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事情。
钟寒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找周先生去了。
……
周先生这两天,过得实在是太劳累。
他沾上床不到十秒,就打起了呼噜。
原本钟寒还不知道周先生睡在哪一个房间,出门没几步,就听到了震天响的呼噜声,他在隔壁的隔壁房间找到了周先生。
他先是有礼貌的敲了敲周先生的房门,回应他的,是三长两短的呼噜声。
钟寒知道他这敲门的动静,周先生是听不到了。
于是,他开始重重的拍起了门。
果然,没过两分钟,呼噜声不见了。
他听到了周先生的声音:“谁呀。”
“是我,钟寒。”
周先生不乐意爬起来,“我已经睡下了。”
“我有急事。”
周先生没有办法,爬了起来,披了件衣服去开了门,“进来吧。”
周先生的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会客室,他把钟寒引到了这里。
“坐吧。”周先生指了指沙发。
钟寒坐了下来,朝周先生伸出了手,“周先生,你帮我看看,这个会动的小黑点是什么东西。”
周先生抓住了他的手,“我看看。”
一碰到钟寒的手,那股子阴邪的感觉传达到了周先生整个身躯,他定了定神,仔细地看着钟寒的手,“这是?”他睁大了眼睛,“你把那些恶鬼给带上来了?!”
周先生终于知道钟寒身上那股子不舒服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了,有相当一部分是这些恶鬼散发出来的。
钟寒垂下了眸子,他猜对了,那些黑影果然跟在了自己身上。
“你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去除。”
和邪祟和他共用一个身体,钟寒的心里,相当不舒服。
“办法倒是有,”周先生打量着那伏在钟寒的血肉里,像是在心脏一样跳动着的恶鬼,问道,“你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寒如实答道:“我很好,精力充沛,身体无任何不适。”
周先生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半天没有说话。
钟寒拧着眉头,“是有哪里不对?”
“没、没有,容我想想。”周先生抓了抓头发,眯着眼睛思考起来。
何止是不对啊,是相当不对了。
一般来说,人被鬼附身之后,会被鬼占据身体,吸取精气,肉身会为鬼所用。
可钟寒现在反过来了,不仅压制住了鬼魂,还吸取了鬼魄为他所用。
这哪是鬼魂要对他不利啊,是钟寒要对恶鬼不利,恶鬼想冲破钟寒身体的樊笼,去找其他宿主呢。
以恶才能制恶,钟寒他是绝对的恶徒了。
他惊疑地看了钟寒一眼,这个体弱多病,嘴角始终噙着三分笑意的少年,是有怎样糟糕的灵魂,才会让恶鬼都惧怕三分?
“是知道方法了?”
“还……还在想。”周先生低敛着眉目,回答道。
钟寒说:“慢慢想,我不急。”
他闲来无事,打量着周先生的房间。
周先生的房间倒是充满了现代气息,走的还是北欧风,挺有情调的。
但钟寒不喜欢,看着偏冷。
周先生清了清嗓子,“我想到方法了。”
“说说看。”
周先生缓缓道,“你觉得你的身体在变强大,是因为你在吸收恶鬼蕴含的能量。照我看来,你大可以不用管它。就让它存在于你的体内,你慢慢把它的能量压榨干净,它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钟寒微微抬眉,“他不会在我精神放松的时候,占据我的身体?”
“你能从恶魂海里面出来,足以证明你魂魄是强劲的。加之这是你的身体,也就是你的主场。你不给他精气,他除了从别人那里吸取精力,壮大自己不被你吞噬外,别无他法,”周先生道,“在没把它彻底吞噬前,我劝你不要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这话给钟寒打开了新的思路,“我能不能控制这恶鬼?”
“你控制他干嘛,杀人吗?”
“不是,我吸取恶鬼身上的能量,恶鬼吸取别人的精气,恶鬼不死,我接着吸取他身上的精气,懂吗?”钟寒舔了舔嘴角,“我想利用这恶鬼,永远保持身体健康。”
“不行的,”周先生道,“你通过这种方式吸取的精气,吸收地多了,会让你与恶鬼同化的。”
钟寒果然不是一般人,有鬼附在自己身上,一般人想到的是驱除,而钟寒想到的却是奴役。
钟寒一脸遗憾,“我知道了,看来我得在周先生家里多住几天了。”
周先生打了个哈欠,“好的,你明天早上九点,去白天的那个房间找我,我继续给你找破局之法。”
“我就不打扰周先生了,”钟寒起身,“我回去了,你直接上床休息吧。不用送我了,我会给你锁好门的。”
“嗯,那我就不送了。”
钟寒替周先生关好了门,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那个黑点,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早上九点,钟寒到了约定的地方,周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经过和那天差不多的程序后,周先生陷入了沉默,一直呢喃着“死局”二字。
钟寒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他没有活路了一样。
见周先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着魔似的思考着问题,他没有出声打断。
半个小时后,周先生拍桌站了起来,脸上冒着红光,神色激动,“我明白了,我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样,天无绝人之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钟寒等他情绪平静下来后,有些高兴地说道:“想出方法了?”
“想到了,”周先生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个方法在别人那里或许不适用,在你这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成。”
“说说看。”
周先生语气轻快,把自己想出的办法一股脑说给了钟寒听。
他没有在钟寒身上看到一点喜意,脸色反而沉沉的,“一定要动眠眠吗?我不同意。”
周先生一愣,“她不是个给你冲喜的姑娘吗,你对她产生感情了?”
钟寒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妻子,不是冲喜的姑娘,”他问,“只有这一种方法?”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周先生也为难了,“沈清眠不仅和你命格相合,而且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这样的人,我算来算去也就一个沈清眠了,连个替代的人选都没有,”周先生唯利是图,是个没有多少道义的人,“在我看来,她天生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们才相处了多久,感情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你给了她富贵的生活,她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以后……”
周先生话说到一半,被钟寒那双赤红的眼睛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是恶鬼在钟寒的身上的缘故,让其在想要嗜血杀人的时候,情绪特别外露。
他没想到钟寒在意那个冲喜对象到了如此地步,连她的坏话都说不得,竟然会让钟寒动了杀念。
钟寒不知道自己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见周先生沉默了,他眨了眨眼睛,把那股子怒气给压了下去,黑眸又恢复成了清澈如水的模样,他和声和气地问,“能尽量减少眠眠的伤害吗?最起码,你得保重她的命,能够让她健康的活到七老八十。”
周先生有些咋舌,这变眼速度也太快了。
健康的活到七老八十,这还算是有伤害吗?
周先生也不敢对沈清眠有一点轻视之意了,道:“我尽量,”他也不把话说满,“有些伤害是不可避免的,她必须承受,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钟寒沉默了,手指不断地抚摸着桌上的纹路,试图理清思绪。
半晌,他道,“周先生,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周先生点头,“别想太久,我最多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这件事,我们最起码得准备上四个月,这个计划才能顺利实施。否则,一切都完了。”
末了,他道,“该做的活我都做了,到时候你为了沈清眠,不答应配合我了,这钱还是要交的。“
钟寒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周先生满意道,“你回你的房间去考虑吧,”他摸了摸胳膊肘,“你待在这个房间,我的身体凉飕飕的。”
“好,我回去了。”
周先生看着钟寒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拥有那么一个恶魂的人,还是一个痴情种。
周先生打心眼里希望钟寒为了保护那冲喜丫头,放弃这次机会。
这样的话,他钱拿到手了,还不用承担改命的风险,简直两全其美。
美滋滋的。
若是钟寒成功了,他希望那姑娘不要做背叛钟寒的事情。
否则,有那姑娘好受的。
……
钟寒并没有依照约定,在出去的第三天回到家里。
他在外面足足待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回来,对沈清眠说是陪钟母去旅游散心了。
回来的那天,沈清眠特地站在门口迎接,给了钟寒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她发现钟寒整个人冰的厉害,就像个移动冰窖似的,散发出阵阵冷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看了看钟寒的脸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比以前都要健康,整个人并无异样。
她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会变得这么冷,她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们进去吧。”
“恩。”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体挨得极其近。
钟寒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抚摸着她虎口处的那一块软肉。
沈清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这手冷的过分了,她的指骨感觉都要被冻成冰了。
这么冷,不该是正常人类该拥有的温度了。
她有些忍不了,直接问道,“钟寒,你冷吗?”
“不冷啊,”钟寒双眸含笑,温声道,“你很冷吗?”
沈清眠心下了悟,钟寒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她提醒:“你的手有些冰。”
钟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抽回了手,笑着道,“是吗?大概是天气转冷的缘故。”
“应该吧。”沈清眠道。
天气转冷,体温也不会下降得这么低。
他这体温,倒像是……
“少爷,少夫人,可以吃饭了。”王管家的话打断了沈清眠的思绪。
钟寒起身,想要去牵沈清眠的手,临到半空中,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我有些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嗯。”沈清眠轻轻应了声。
……
饭桌上,钟寒不住的朝沈清眠夹着菜,客气异常。
沈清眠把这当做了久别重逢之后的……宠爱?她低头吃着菜。
她感受到钟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些怪,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一脸宠溺,在他那双如湖水般澄澈的眸子里,瞧不出其他情绪,于是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道,“你也多吃点。”
“好。”
【好感度加一。】
听到这许久没上升的好感度,沈清眠微微放下了心。
她依旧觉得钟寒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他对她的好感度会上升,想来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
她逐渐放下了心,忽视了心里那股子不安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啊,竟然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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