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贴木儿想快点进京遇朱祁镇,可地方官接到圣旨,热情得过份,一再挽留,弄得他不多住一两天都不好意思,就这么这个县住两天,那个县住三天,拖到这时才赶到京城。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路旁,车厢门半掩,隐约可见里面有人侧躺。周围护卫如狼似虎,路过的百姓可不敢多看,远远瞥一眼,匆匆过去了。
“来了。”小四道。
宋诚从车窗望出去,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十几匹骏马飞驰而来,来到马车前一勒马缰,骏马希津津人立而起。
漫天尘土中,宋诚下车,笑吟吟道:“可是元帅当面?”
当先一人可不正是伯颜贴木儿,见宋诚在这里,赶紧跳下马,过来抱拳道:“哎呀呀,有劳宋大人久候了。”
宋诚出城十里相迎,他自然是知道的,对朱祁镇的深情厚意铭感五内,感动得不行。
宋诚抱拳还礼,笑吟吟道:“本官有伤在身,不能骑马,还请元帅见谅。”
“若宋大人不介意,某随宋大人登车便了。”
伯颜贴木儿很好说话,过来搀扶宋诚,老针等护卫脸色大变,腰间佩刀唰的一下拨出来,伯颜贴木儿的护卫见有人拨刀,大吃一惊,二话不说也拨出腰刀,一时间铿锵声不绝于耳,剑拔弩张。
“慢来慢来。”宋诚摆了摆手,示意老针别乱来。
伯颜贴木儿也让护卫别紧张:“皇上不会害我,宋大人也不会害我。”
双方的护卫互瞪两眼,一按刀柄,刀入了鞘,可眼睛还是盯着对方不放,一旦对方有异动威胁到主人,马上出手相救。
宋诚不再理会护卫们,笑对伯颜贴木儿道:“有劳了。”竟是大大方方让他搀扶。
虽说在京城,伯颜贴木儿身边只有这么一点人手,不敢怎样,可宋诚救出朱祁镇,致使也先攻败垂成,被大炮轰得狼狈逃回草原,若伯颜贴木儿要报当日被耍之仇,趁此机会干掉宋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份胆气让伯颜贴木儿钦佩,他双手轻扶宋诚胳膊,让宋诚先上车,宋诚没客气,和他点头示意后上了马车。
两人上车,马车朝城里驶去,护卫分明跟随在后。
伯颜贴木儿问起朱祁镇:“皇上可安好?”
“皇上很好。”
瓦剌人长于马背,从来没有坐马车一说,伯颜贴木儿坐在柔软富有弹性的沙发上,看着宋诚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他面前,叹道:“你们真会享受。”
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喝着茶,说着闲话的情景,在草原是不可想象的。
宋诚道:“人活一世,草木一春,不享受图什么呢?”
“说得是。”伯颜贴木儿表示赞同,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马车驶向胪鸿寺,周滨不敢怠慢,早在大门口等,见马车在前,后面一群护卫,最后却是一群瓦剌人,暗自感叹,宋大人大涨我明人之威风,瓦剌使者都得跟在护卫身后。
“下官恭迎宋大人。”马车没有停稳,他便大声喊,生恐别人不知宋诚来这里。
宋诚道:“元帅请。”
“我扶宋大人下车。”伯颜贴木儿温和地笑着,起身搀扶宋诚。
车门打开,宋诚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身皮裘的伯颜贴木儿。周滨直眨巴眼:“这这这……”
宋大人这是把鞑子折服了吗?
宋诚笑对周滨道:“这位是瓦剌使者,来你胪鸿寺下国书,随后住我府中。”
“啊?”周滨道:“使者不住胪鸿寺么?”
朱祁镇有多重视瓦剌使者,看他如何撸袖子上阵和群臣干仗就清楚了,胪鸿寺提前很多天准备,腾出最好的房子,又重新装修布置了一番,现在却被告知,人家根本不住这里。
在马车上,宋诚邀请伯颜贴木儿住到西宁侯府。
此次伯颜贴木儿出使大明,是来求和的,宋诚有救驾之功,在朱祁镇面前说话极有份量,来之前也先特地叮嘱,要交好宋诚。宋诚一邀请,伯颜贴木儿立刻答应了。
护卫把国书呈上,伯颜贴木儿歉意地道:“有劳这位大人了,某告辞。”连门也没进,和宋诚上车,走了。
呈交国书,算是完成一件事,伯颜贴木儿掀起车窗帘看外面的景色。虽是严冬,大街上人来车往,热闹得很,沿路的商铺,沿街叫卖的小贩,在在说明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尽起精锐,却败在眼前的少年手中,以致没能率军攻破这座繁华都城,成为这里的主人。伯颜贴木儿脸色黯然,转头看宋诚时,少年浑然不觉他起了别样心思,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奇怪的小叉子,叉子很小,小到只能叉起一块黄澄澄的吃食。
宋诚感觉到伯颜贴木儿的视线,道:“今早刚做的面包,很不错,你尝尝,草原上应该没有这个。”
草原上怎么有这样精致的吃食,冬日里能有一口羊肉吃就不错了。伯颜贴木儿苦笑,学宋诚的样子,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放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口舌生香,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多住些日子,皇上想念你得紧,多陪陪他。”宋诚道。
伯颜贴木儿再次苦笑,他来,并不只是见朱祁镇,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
下了早朝,朱祁镇便悄悄出皇宫,来到西宁侯府,在宋诚居住的小院子等候。苏沐语上了茶,要退出去,被他叫住:“你跟朕说实话,宋卿的伤到底怎样?”
“他,宋大人,只差一寸便伤到心脏,只是身体强壮,才好得这么快。”苏沐语努力挤出笑脸,道:“皇上不希望他好得快吗?”
朱祁镇道:“你和他合起来骗朕。他不让徐院正诊治,朕就知有诈了。他遇刺是真,受伤是假吧?”
要不是上次突然来访,见宋诚自己穿衣服,他还没想那么多呢,若不是为了遮掩什么,何至于急着穿衣?而今又不顾身体受伤出城迎接伯颜贴木儿,可见有诈。
“皇上……”苏沐语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帝会不会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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