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人看着推到他面前的牌子,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置信,一脸震惊。
下一刻,他赶紧起身离开椅子,对着方栋行礼,恭声道:“下官钱都,参见大人。”
方栋点点头,伸手将那块分量极重的令牌放回袖中,没有让他坐下回话的意思,问道:“你家那位浪荡公子刚刚在红棉楼惹下的事你知道了吧?”
钱大人想了一下,回道:“只知大概,其中缘由,不甚清楚。”
方栋笑了笑,端起桌上茶杯,用茶盖拨弄漂浮在茶水上的碧绿茶叶,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钱大人想了一下,反问道:“大人以为应当如何?”
方栋喝下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抬头看着这位抚州城的二把手、地头蛇,笑着道:“两个字,算了。”
钱大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想都不想,便出口道:“下官办不到。”
不论他是否有官身,是否在抚州城权势滔天,就单以一位父亲的纯粹身份来说,这件事也不可能就像方栋说的那么简单,轻轻松松的“算了”两个字就揭过。
方栋毫不意外这位中年人的回答,笑着问:“那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钱大人看着方栋的眼睛,道:“按我大宋律法办。”
方栋笑意玩味的问道:“能秉公?”
钱大人点头,“能。”
方栋笑意扩大,伸手指着他笑道:“秉公?别说笑了,你钱大人为官这些年,所作所为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清楚楚,所以你就别在这儿说笑话了,还是将你心中所想说出来吧,说说而已,不碍事的,就当喝茶的谈资。”
钱大人脸色一变,转而恢复,但却已是汗流浃背,心中也不如面上平静无波,而是惊涛骇浪,如暴风雨中的海面,狂澜阵阵。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试探性的出声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
方栋伸手点了点,笑着摇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替你说吧。”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语出惊人道:“是将那两个江湖人按上白莲教的名头给杀了吧。”
说完,方栋一脸玩味的看着脸色瞬间惨白的钱大人。
钱大人心中如一块巨石砸入湖面,震惊不已,惊出一身冷汗,身子都轻微的有些颤抖。
他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茶,老神在在的年轻男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
方栋抬头道:“坐下说吧。”
“谢大人。”
额头有了虚汗的钱大人一屁股坐在椅上,心中惶惶,不敢正视一眼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方栋。
方栋看着又被自己吓破胆了的钱大人,笑了笑,放下茶杯,问道:“你知道打伤你儿子的那位姑娘叫什么吗?”
钱大人道:“听下人说叫欧阳。”
方栋又问:“那你知道她的背景吗?”
钱大人一愣,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摇摇头,道:“只知是位江湖人。”
方栋随意道:“她爹是剑神欧阳先生。”
“什么!”
一句话,让这个城府深沉到能真正做到山岳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中年男子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震惊道:“大人所言非虚?”
方栋苦笑道:“我犯得上骗你吗,我本来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当然希望两相无事了。”
钱大人稍微一想,便冲着厅外喊:“来人。”
一位捕快马上就跑了进来,对钱大人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钱大人一脸凝重的吩咐道:“你赶紧去找王先生,告诉他此事作罢,让他回来。”
“是。”
捕快转身刚要跑出厅堂,身后又传来钱大人的声音,“还有,找人去府里告诉夫人,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让她住手。”
“知道了大人。”
捕快转头继续跑出去。
钱大人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水,转头对方栋拱手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方栋摆摆手,道:“别谢我,我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还有,你儿子的伤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钱家极有可能要断根了。”
钱大人一时间面如死灰,看着方栋不能言语。
方栋一语道破天机,“你不是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算算年纪,也有十岁了吧,是时候该认祖归宗了。”
钱大人脸色稍稍有所好转,看着方栋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自家那些破事。
方栋道:“不用怕你家那位脾气火爆,家世显赫的内人,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到时候你带着人回去就是,至于以后能否家宅和睦,就得靠你自己的手腕了。”
方栋看着脸色凄苦的钱大人,丝毫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反而笑着道:“钱大人你就偷着乐吧,虽然丢掉了半个儿子,但却救下了两家上百人口的性命,还解决了困扰了你十几年的烦恼,不错了。”
说完,他端起茶杯喝完其中茶水,起身道:“事办完了,我走了,你也回家吧,看看你那位好儿子去吧。”
钱大人赶紧起身,弯腰拱手道:“恭送大人。”
方栋不看钱大人一眼,朝着门外走去,嘴里小声嘀咕,“有了这份人情在,下次登门拜访欧阳先生,总不能还让我吃闭门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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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捕快跑进钱府。
前厅中,妇人看着说完话的捕快,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捕快心中发毛,低头道:“大人特意吩咐,说事关重大。”
妇人冷哼一声,小声的骂了一句,“软蛋!”
捕快面无表情,充耳不闻。
妇人道:“回去吧,告诉他,我知道了。”
“是夫人。”
说完,捕快转身跑了出去,来去匆匆。
妇人对站在身旁那位身材矮小的丫鬟问道:“刘先生去了吗?”
“已经去了一刻时间了,按照脚程,已经到了。”
丫鬟想了一下,还是出声询问道:“小姐,需要我去将刘先生请回来吗?”
听了这位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丫鬟的话,妇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不用。”
“可是大人……”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家主子侧头,赶紧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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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门口,一位手拿一副铁算盘的中年男子抬头看着兄弟楼的匾额,摇头苦笑。
“出江湖没几年,就又要一个猛子扎进去了,烦心啊。”
说完,他摇了摇头,抬脚一步跨进了客栈。
他站在客栈内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后朝着一桌男女二人走去。
他露出温和笑容,对两人中的女子问道:“敢问姑娘,是否姓欧阳,叫欧阳啊?”
一身红衣的欧阳姑娘终于直起身子,微微抬头看着有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点头道:“正是。”
她又问道:“红棉楼的事?”
名义上是钱家账房,实际上却是钱家供奉,专门替全家处理一些江湖事的刘先生笑着道:“正是。”
李玄看着来者不善的男子,神情凝重。
一位武人二境高手。
欧阳姑娘伸手握住放在桌面的狭刀,对男子问道:“怎么个意思?”
刘先生依然笑容满面,道:“我就是个账房先生,我家夫人让我来算账,但说了,公子的伤怎么来的,就让我怎么还回去……。”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玄,语气加重,道:“百倍!”
欧阳姑娘站起身,往客栈外走去,撂下一句话。
“客栈太小,咱们找个宽敞的地儿比划,看看是你的铁算盘或者算珠厉害,还是我的狭刀厉害。”
刘先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算盘,露出苦笑,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算盘上的玄机,今日这场帐怕是很难算得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