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大地脉动(五)
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这一胜一负的意思可不是字面上的一胜一负,而是胜负对半,毫无疑问,李客州对自己是极为了解的,了解到每一根肌肉纤维的搏动都能够清晰的把握,而对龙王,老实说,李客州对于信息了解严重不足,这一方面是因为混血种们和龙王的接触实在太少,信息有限,但另一方面,却也是李客州没有仔细的去搜寻的缘故。
李客州捏着满是鲜血的拳头,拳锋上的皮肉几乎消磨殆尽,白森森的骨头和扭曲变形的经络暴露在外,狰狞可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四个字,适合的,是幻想这种人,而后面那句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才是李客州这种除了拳头之外一无所有之人的信条!
他在《复生者世界》里模仿过幻想的行为方式,然而,结果就是他在那城堡中和诸多的不死人一番血战,并且还亲手杀死了复生的清水惠,若是以他一贯的性格,心中存疑早就打上门去,又哪里需要搭上那个向往大城市的女孩的一条性命?
在《指环王》里,他率军侵略如火,焚城灭国,但凭借的,可不是情报和计谋,完全是身后黑暗军团的千军万马在他个人堪称顶尖的武力下达成的,而成果就是整个世界将近三分之一的领土被黑暗侵蚀,那直接做到了第四轮的剧情摧毁任务黑暗复苏就是对他行为模式的最好评价,李客州承认,幻想那种类似于算无遗策的行事方式的确强悍,但是,扪心自问,若是按着幻想的那一套来,以他的脑容量,在中土世界他能勉强拿个保底就不赖了。
而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这个由混血种和龙交织的世界里,他要做的,不是率领混血种们杀干净龙王,而是将知己做到极限,然后。。。。,以自己的武力,竭尽全力的战斗,歇斯底里的挥拳!胜负由拳!生死由招!
山脉崩毁,黑暗笼罩一切,在苍天塌陷一般惊天动地的声势中,这一刻,李客州身上的血光,刺目的宛若星辰,缥缈的精神在浓烈的意志经过高度凝练之后串联起来,将李客州周遭的环境渲染的如同修罗炼狱,目之所见,尽是尸山血海,骸骨积城。
而体内蕴藏的气血也在李客州这种宛若殉爆式的催动下将凝聚到极限的劲力交织,精、气、神,悉数灌注在了这一式招法当中,凛冽的劲力统统归纳一身,没有丝毫逸散,李客州这几乎将自己心跳的劲道都压榨出来的一拳,拳出风雷动!石破天惊!
身为锤,龙为砧,以轰鸣气血做燃料,无边黑暗当熔炉,整个身躯几欲燃烧起来的李客州宛若火山爆发一般后发先至,瞬息间就追上了振翅的龙王!
李客州双眼中的血色几乎凝聚成实质滴出来!那血色的眸子和龙王赤金的瞳仁视线交错,四目相对的瞬间,龙王在那对眼睛里,看见了无尽的凶猛!
这一拳,就算是鄂肯布兰德的城墙,李客州都有信心直接砸踏!你这龙王,今日来看看,
古有叔梁讫能力举城门,今朝我李某人敢试只手屠龙!
再也没有江湖!剩下的,是沙场!是兵戈!是流血漂橹的烽火!
在和龙王这种庞然大物的硬碰硬里,李客州在一次次天雷地火的碰撞下,飞速的跨越了自己之前十数年的积累,在这以生命为薪柴的一拳里,高度凝聚的精神,投射出了一番刀兵杀伐的修罗炼狱!
拳意·沙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同样是拳意,没有上一重江湖的豪情,没有在招法的轨迹里流转的圆润,这一道拳意,粗暴!野蛮!摈弃了他苦练多年的招法,消去了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技巧,只有那千军辟易的恢宏!只有那残阳烽烟、马革裹尸、流血漂橹的酷烈!
这自下而上的一拳涓滴不剩的抽空了李客州的所有力量,精气神熔于一炉,那沛然的恐怖力量完完全全转化为摧枯拉朽的破坏力,疯狂的压榨着身体里每一丝力量!甚至随着他的出拳,整个人都仿佛缩水一般佝偻了起来,只有那大日般洪烈的一拳,贯空而上!
紧跟着,兵戈碰撞震天杀喊一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恐怖的冲击波在龙王胸膛上扩散开来,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寂静下来。
尼伯龙根那奇特的特性导致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围绕着李客州和龙王在运转,那只足有碗口大,但和龙王比起来就和蝼蚁触须一样的拳头上,倾泻而出的力量洪流如歼星炮一般轰击在龙王身上,当彻底击中目标后,那些凝练到极致的力量轰然爆发,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横扫一切的破坏力!
古代的炮拳拳术大师出拳时,模仿红衣大炮开炮般的威猛,力求做到一拳即出,力撼大地,甚至那些炮拳练到极限的拳师们,在河滩上出拳时,每一拳打出,脚下的力道都能炸出一个诺大的扩散式的沙坑来。
而如今,李客州人至半空,他自然是不会飞的,理所当然的也在空中无处借力,但此时的这一拳,却是他几乎将自己当做一枚炮弹,一柄战锤,自己就是出膛的炮!自己就是轰砸的锤!这一拳的刚猛,近乎于无坚不摧!
喷发的血被意志所渲染,形成宛若实质的巨大拳影,凝结着李客州无坚不摧的意志,顷刻间就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如火炮般轰进了龙王的身体里!
山岩一般的鳞甲在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里飞快绽裂出一道道的裂纹,那些裂纹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四处蔓延,组合成纵横交错的深深裂痕,如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一般千沟万壑,那本该最厚实的胸膛,无论是最外层的骨甲还是板结的鳞片,在李客州极尽升华的一拳下,为之碎裂。
李客州一拳甚至将龙王打的弓起背脊来,本来就飞上天的龙王,生生被这一拳轰的再次往上抬了一截,那足足几十米宽,主干道一般的龙脊上,轰的一下鼓起一个足足数米高的巨大凸起,本来就被李客州凿的千疮百孔的背脊上更是鲜血如不要钱一般泼洒,数吨的鲜血同时向外喷发,这是这世界上最奢侈的喷泉,亦是最惨烈的画面。
在李客州刚猛无铸的力道下,再加上炮拳那独特的震荡性破坏力,犹如几十上百枚炮弹同时在身躯中爆发,龙王猛地一僵,沿着李客州的这一拳,被他裹挟而来的狂风也狠狠的撞击在龙王身上,然后跟着他的力量疯狂蔓延,纵声咆哮。
在气浪的翻滚里,一声隐隐约约的咆哮声,如虎啸、如雷鸣,从李客州身体中响起,一闪而逝。
那冲霄而起的人,那横亘天空的巨龙,那倾盆而下的血,那汹涌的黑暗,那疮痍的大地和天灾肆虐过一般的世界,楚子航的胸膛里就像是塞了一尊熔炉一样!
这才是血战!没有风度翩翩的华服公子,也没有如梦如幻的招式,没有传奇的诗歌和礼赞,他的呼吸越发炙热,喷吐在夏弥的脸上,就像是刚从炼钢炉中鼓出的风,烫的烧人。
短暂的僵持后,龙王从苍穹坠下,炼金领域疯狂破碎,仅剩的一点余韵勉强支撑住了龙王下坠的力道,饶是如此,脚下的大地依旧如地震一般剧烈轰鸣。
“小心!”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的一抖,楚子航抱着夏弥直接被抛飞到数十米高的空中,紧跟着可怕的气浪就像是磅礴的海啸一样将他们裹在其中,漫天激射的巨石连同破碎的龙鳞骨甲不知抛洒到多远,流淌的龙血漫天飞溅,纵然夏弥在第一时间就引动了言灵,来梳理他们二人身周的狂风,但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面对的风暴也太大了,那可是一座山一样的巨兽坠地激发的风暴,以她的力量,完全无力抗衡。
楚子航死死的将她扣在自己怀里,那飙射的石块和龙鳞打在他身上,就像挨着一发发的炮弹,就算是他暴血龙化,都被震的口鼻隐隐出血,被风裹挟着,他们瞬间被黑暗吞没,龙王坠地的风暴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是一时的气流激荡,很快,风暴止歇,这茫茫的空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它趴在碎裂的大地上,脊柱被轰断,身形缩小了一大截,鳞甲破损将近一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拳,除了没有波及到那对遮天蔽日的肉翼上外,已经炸开了它坚不可摧的胸膛,大如巨象房屋般的心脏和胸腔内其余的脏器,更是破损的无以复加,在龙王胸膛上那巨大的血肉坑洞中,甚至能看到它背脊上那即便是断裂开来,依旧璀璨如鎏金般的脊骨!
龙血汩汩而下,汇集在一起,如小河一样蜿蜒,炼金领域已经完全崩塌,重力恢复正常,那些黑暗似乎都单薄了一些,但就算是这样,龙王依旧没死,庞大的身体给它带来庞大的力量和能量的同时,更给它带来了无以伦比的生命力,但是如今,这种澎湃的生机,给它带来的,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求死不能的痛苦,它已经动不了了,也活不下来了。
血越流越多,河越汇越宽,血液在流出身体后,就仿佛脱离了某种桎梏,产生各种异像。
到了后来,那些肆意扩张的血液直接在坑坑洼洼的大地上连成了一片血色的大湖,将满目的疮痍掩盖在其下,高能量富集的血液直接暴露在外的直接结果就是光线的扭曲,龙王这种可怕的高位生物,仅仅是相对缓慢而平和的苏醒都能在华夏范围内不断的引起各种烈度的地动,更何况此时即将陨落。
也就是此时被龙王构建出的死者之国尼伯龙根尚未崩溃,这才没有让能量直接对外界产生大幅度的影响,饶是如此,在死人之国上的帝都也已经乱成一团,准确的说,在龙王和李客州交锋的时候开始,帝都周遭的环境就开始了变更。
整个帝都都在摇晃,就像是大制作的灾难片中的景象一样,一开始是轻微的晃动,但是帝都的高楼何其多也,这里是华夏的心脏,是这个漫长文明的中枢所在,几乎在大幅的地动产生的瞬间,外界就炸了锅!无数的机构在这一刻就像是疯了一样运转起来!
紧随地动而来的,是开始疯狂变化的天气,本来淹没整个城市的大雨骤然止歇,漆黑的云层就像是被伫立上苍上的神明挥剑破开一般,炽烈的光芒猛地照射下来,这种在卫星云图上表现的极为突兀的天象改变,让无数关注着这这座城市的人心惊肉跳。
大雨止歇的瞬间,到处漫游的凯撒猛地抬起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头发上,他往前走了一步,从淹没脚踝的积水里淌上了一个小小的路石,抬手,在头上一捏,那一缕缕长长的金发就被握在手心里,手腕一翻一转就扎了个紧紧的马尾,道道的雨水顺着他的手掌向下流,金色的阳光下,他就像是古代英雄的雕塑一样健美,他生活的阶层,是普通人遥不可及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成长的他,就像是不履凡尘的神灵,即使一身雨水狼狈至此,他依旧帅的和刚刚从杂志封面上抠出来一样,看的在屋檐下躲雨的女孩眼睛发绿。
凯撒脸色煞白,那雕塑一样的五官开始扭曲,开始狰狞,泪水疯狂的开始从眼眶内渗出,顺着面颊混着尚未晾干的雨水肆意流淌。
从尼伯龙根里丝丝缕缕溢出的龙王濒死的气息,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他那高纯度的血统中猛地伸出,一把攫在了他的心脏上,就像是高纯度的血统能对下级的血统产生影响一样,这种龙族特有的位阶威压,虽然在混血种中表现的不明显,但是现在,即将归墟的,可是一位血统顶端的龙王!
源祖之血驾崩时那种仿佛要将人的理智完全冲垮的庞大情绪,悲痛、哀伤、绝望、挣扎、狂喜、亢奋,种种情绪在凯撒的脸上演绎,如悲如喜,混合扭曲成诡异到无法形容的表情,他的心脏难过的仿佛要裂开,前所未有的心悸感几乎将这个男人击垮。
“嗬。。。。嗬。。。。嗬。。。。”他大口的喘息,手掌按在心口,那被雨浸透的衣服都被他青筋暴起的五指拧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瞳孔深处的金色开始流淌,仿佛是共鸣一样,他的血脉,他深深信赖着的血脉,那属于龙的一部分血脉,正在哀嚎、正在哭泣、正在叫嚣和狂欢!
“什么。。。。”凯撒的声音颤抖,脸色苍白,血统的暴走带来的那种心灵层次上的难以忍受,反映在身体上,就是四肢乏力、头晕眼花,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模糊,仿佛脊梁骨都被血淋淋的拔出来一样,凯撒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身体摇摇晃晃的时刻,一只手猛地从一旁伸了过来,架住了他,凯撒的重量完全压在那伸手搀扶的人身上,一抹亮丽的红色,映入眼帘。
“喂!喂!凯撒!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