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个娘子来养家
菜地一片绿油油,几样菜长得欣欣向荣,那玉米已有一人高,正慢慢抽出花序来,扁豆、豇豆也长出嫩嫩的豆荚,并且逐渐饱满起来。
南瓜蔓在地下爬出老长,开出许多淡黄色的花来,百合留一部分用来结南瓜,多出来的花摘下来,蘸上面粉鸡蛋一炸,就是一道挺好的菜:炸南瓜花。
再过些日子,瓜蔓上就会结出一个个绿茸茸的小南瓜,藏在叶子里头,慢慢长大,等秋凉下来才会变黄。
萝卜根在地下看不到,叶子也一簇一簇很精神,叫人看了就想,这萝卜长得一定很不错。
白菜是她日常吃的,一茬又一茬,长出来的叶子越来越绿,不像夏初那时候吃着绵顺适口,却更有滋味,更适合炒着吃。
最叫百合惊喜的是,胡瓜也长出来了,这东西听着耳生,实际上就是她上辈子常吃的黄瓜。
胡瓜蔓上开淡黄色小花,花朵凋谢后就长出小胡瓜来,一开始只有一指长,很快长大,一天一个样。
花是分批次开的,胡瓜长出来也是分批次,最开始每天只长三四根。
百合擀好面条,就去菜地里摘两根新鲜胡瓜,瓜柄和瓜身上都长着毛茸茸的刺,挺扎手,回来泡在水里一洗,再用猪油渣、葱油、蒜蓉、醋、秋油等调个凉面汁子。
等宋好年回家,百合就把把面下进滚水锅里,用擦子把胡瓜擦成长长的丝。面捞出来过凉水,碗里胡瓜丝打底,上面码一层面,盖几片几片白菜叶,浇上调料汁子拌匀,就是一碗胡瓜拌凉面。
现摘的胡瓜又脆又嫩,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鲜甜,叫人闻着就胃口大开。
宋好年就着胡瓜丝连吃两碗面,仍觉得不足,又吃了半碟子炸南瓜花,才长出一口气,慢慢喝面汤助消化。
近来天气热,便是凉面一类的东西人也懒怠吃,宋好年好几天都没像今天这样好好吃饭了,百合也是难得胃口好,吃了一碗还多。
宋好年喝着汤道:“我只道胡瓜能生吃,没想到拌在面里更好吃。”
百合笑着说:“拌在面里也是生吃,不能叫它遇热才鲜嫩。这东西就是吃个鲜,再过些日子就没有这样好滋味了。”
胡瓜能吃的花样很多,又老得快,百合每天把带刺的嫩胡瓜摘下来,就挖空心思做出各种吃食来。
凉拌胡瓜可以下饭,用菜刀侧面先拍碎,然后斩成一段一段码在海碗里。若是用刀直接切就不会入味。
秋油、醋、葱、姜、蒜撒在拍碎码好的胡瓜上,浇上一勺烧热的菜籽油激发配料的香气,再撒盐拌匀就能吃。
百合上辈子在饭店打工时还学到一个秘诀:拌凉菜时往菜里滴上两三滴生菜籽油,菜会格外鲜美好吃。
生菜籽油有一股特殊的辛辣味,不能多加,否则凉菜会有怪味,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菜比普通的好吃好几倍。
这样的秘诀百合不会轻易传人,就是李彩凤吃到百合做的凉拌胡瓜,也十分惊异:“咋会这么鲜!”
百合这才把秘诀传给她,李彩凤回家一试,果然比从前做的更好吃。回头对百合说:“妹子,你有这手艺,合该开家饭店哩。”青柳镇被一条大路穿过,每天过路客商无数,多半都要停下来歇歇脚,喝水用饭,镇上沿路那几家饭店叫李彩凤说,手艺都一般得很,还不如她,更不要提跟百合比,就这样的手艺,还赚得盆满钵满
,叫人好生羡慕哩。
百合道:“开饭店要有本钱,如今我且没有这些本钱哩,等我攒够本钱再说。”
听百合有计较,李彩凤晓得她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便不再多说,倒是回家和柳义畅想一回:“你说回头咱们也开个饭馆子咋样?”
柳义道:“行啊!”
李彩凤又犹豫:“罢了,过两年再说。”
她做饭手艺好,但来来去去也就是几个家常菜,又不似百合总有新鲜主意,若是开饭店,定然竞争不过已经打出名气的老馆子,恐怕白白赔钱。
从此揭过这话不提。
胡瓜这东西清香又鲜甜,用来解渴再好不过,百合种的胡瓜越结越多,自己家吃不完,又不好让它在瓜蔓上老到不好吃。
后来一有新鲜胡瓜成熟,她就摘几个放在家里留着做菜或是生吃,其余的都拿出去卖,也能赚几文钱使使。
有些胡瓜藏在叶子底下,一个不注意就老了,百合便把它们切成片,和白菜、腊肠搭在一起煮汤喝。
她从前看过一个小故事,说是胡瓜和海带煮在一起格外鲜,会有味精的味道。这年头可没人能掌握从大米里提取谷氨酸钠的技术,鲜味全靠食物本身。太平县离海不算顶远,偶尔也有打海边过来的人贩卖晒干的海货,百合便想着,等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人,也该买些海带之类的
备在家里。
这些日子,小麦陆续变得金黄饱满,已到割麦子的季节。太平县这地方的人,既种水稻,也种小麦。
水稻种在近河的水田里,还不到收割的时候。麦子种在丘陵地带,一到这个季节,稻花飘香,麦浪金黄,衬着绿柳荫里白墙黑瓦,城里来的读书人都能多写两首诗。
割麦子是个劳碌活儿,每天卯时就要起来,趁天刚刚蒙蒙亮日头还未出来就组织人割麦子,辰时末就已经晒得割不动了,这时候再把一捆一捆扎好的麦子运回打谷场上去脱粒堆放。
柳府还雇了些小娃娃,一人发一个篮子叫他们去拾麦穗,每拾一篮子就发一块麦芽糖,他们家里大人不用看孩子,小娃娃有糖吃,柳府的麦穗有人拾,大家都高兴。
不管谁家,只要种了麦子,一家人是割不完的,定要请人来帮忙,给人管饭,末了装上几升麦子作为谢礼。
柳老爷的田庄是青柳镇最大的庄子,光小麦就种了上百亩,他家长工全都得起早贪黑割麦打麦,一个个壮劳力挥汗如雨,好些人中暑,上吐下泻。
柳升急忙请刘郎中给开方子抓药,一应支出都由柳府账房承担,只消不误了收割时辰,万一来一场急白雨,把成熟的麦粒都打落泥土,那这一年就算白干。
宋好年有百合准备的草帽和金银花水,倒没中暑,只是又黑瘦了些,手心也磨起几个大泡。
割麦子须得左手抓一束麦秆往前抻,右手握镰刀从左手下方割断麦秆,同样长短的十来把堆在地上,用去年的麦秸秆搓成绳子,扎成一捆。
往打谷场运麦子的时候,一根棍子两头戳上麦秆就走,活像挑扁担。
有些人乏极了,不是一不小心割到手,就是镰刀挥到自己小腿上,当即血流如注,红一大片。宋好年怕吓着百合,不肯叫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只是说手心有些痒痛。
百合把他的手形拓下来,用麻布做了副露指手套,宋好年试戴,麻布贴在手上十分合适,又不会勒得慌,也不会太热,连连道百合聪明。
田庄上的活快马加鞭不敢停,上百亩小麦几天就收得干干净净,全都搬回打谷场上堆成几座山包。
要脱粒时,把地面打扫干净,叫几个结实的年轻人牵着石碾子来回滚,把地面夯实。然后把小麦一捆一捆铺在上头,用连枷打。
连枷下部是一根长一丈多的木柄,顶端用一排竹棍连成敲杆,中间用轴连接。麦子在地上铺好,一甩连枷,敲杆高高扬起,重重落在麦子上,用这个力道把麦粒从秸秆上敲打下来。
麦秸秆晒干堆上草楼,供牛马骡子一年的食用,麦粒每天早晨摊开在打谷场上晾晒、翻面,用木碾子碾过去壳,下晌起风时对着风簸扬,让风吹走轻飘飘的谷壳,留下饱满的麦粒。三五天后,麦粒晒干脱水,这时再用一架木头风车吹一遍,把谷壳和干瘪的麦粒都吹出来,用来喂猪喂鸡,剩下的好麦粒便可以入仓入柜,储藏起来,到九月十月,在河边磨坊去磨了面,就能吃到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