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个娘子来养家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宋好年就爬起来洗脸。
他要带的东西百合头一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他一起来,百合也跟着睡不着,起床给他去做早饭。
宋好年叫醒青松,跟他一道吃早饭:“吃饱些,到城里好精神点。”他希望小舅子能选上,将来媳妇更有底气。
宋好年吃完三张鸡蛋饼,见百合胃口不大好,晓得她没睡够,赶紧劝她去睡个回笼觉:“你瞧腊梅都没起,你再睡一阵,等天大亮再起不迟。”
百合把宋好年跟青松送出门,雇好的马车就在门外等着,说是马车,不过是一匹老马后头拖一辆板车,连个篷子都没有,一点挡不住日晒雨淋。
她塞给车夫两个鸡蛋饼,“路上宁可慢点,也不要着急,平安为上。”
青松爬上车,宋好年又催百合回去睡觉:“快些回去,你看你,眼下一圈儿都黑了。”
百合微怒:“还不是你闹的!”
要不是他昨晚闹太狠,她至于这大早上地睡不够,一个劲儿打哈欠?
宋好年哈哈一笑,跳上车,车夫扬鞭催马走开,他们已是说好叫别个要上城的娃娃都在村口等着,一道带去给陈彬看。
百合回来,关上门回炕上再眯一会儿。
雾气慢慢散开,老远就影影绰绰看见一群人等在村口,青松兴奋地朝他们招手,等马车走近一看,七八个小伙子站在那里说笑,其中最小的那个只比青松大一岁,他爹不放心,也要一道跟着去。
偏这群人里头还有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宋好节。
宋好年一皱眉:“你在这儿干啥?”
宋好节嬉皮笑脸:“宋广不去,叫我顶他的名额哩。”
不用想就晓得他和牛氏一定又使了啥手段硬抢别人的名额,不过这时候宋好年顾不得,先招呼众人都上车,那宋广不来便不用再等。
马瘦车破,一群人都是大小伙子,也不是一路都坐在车上,有些路段难走,几个人就轮换着下车,好歇一歇马力。除了青松,一群人里头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娃叫徐彩文,两个人年纪相近,看对方格外亲近。年纪大的有意照顾他们,不叫他们下车走路,他俩却道:“我们还有力气哩,你们上车歇歇脚,等下再换我们
。”
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娃都晓得下车走路,唯独宋好节活似屁股上生根,一动不动地占着地方,众人都有些看不惯他,又顾忌他是宋好年亲兄弟,不好说啥。
别人不理他,他倒要招惹别人,看青松跟徐彩文有说有笑,觉得这两个小子尤其碍眼,冷笑道:“别看你俩现在好,等下子到城里为争一份活,还不定人头打出狗脑子哩。”
两个男娃面色都是一僵,再看对方都有些不自在。
宋好年道:“大家都是青柳镇的人,便是这一回选不上,往后有熟人在城里做活,来往啥的岂不方便?为着一份工就打得头破血流,那是蠢材才做的事情。”
被暗指是蠢材的宋好节很生气,但他实在害怕宋好年又打他一顿,只好缩缩脖子,闭目养神不提。
一行人到县城已是两个时辰过后,青松和其他几个没来过城里的,都张大嘴望着高大的城墙:“这就是县城啊!”
宋好年笑着说:“都互相看看,把脸上灰擦掉,头发、衣裳都收拾齐整,一会子进城要跟紧别跑丢咯,咱们去见东家。”
他额外嘱咐青松和徐彩文:“青松跟紧我,文娃拉着你爹。”
城门上高悬着“太平县”两个字,认得字的都盯着几个字在心里描摹一遍,不认字的也忙问跟前的人,把几个字的模样牢牢记到心里。
唯独宋好节东瞧瞧西看看,贼眉鼠眼,没个安定的时候。
众人一进城,扑面就是从未见过的繁华气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少说都是二层楼房,也有三层的,各式各样的酒旗、店铺标志高高挑出来,简直遮天蔽日。
街道上人来车往,摩肩接踵,和着叫卖声、讲价声,一时间连话都听不清。青松这才晓得为啥姐夫一再嘱咐他跟紧:人这样多,一不小心没跟紧,铁定会丢。
宋好年带着众人到县城南大街路口,这地方比别处又繁华好几倍,其中一座三层楼的铺面用帷幔遮着,众人就都晓得,这就是将来的绸缎庄。
宋好年上前跟个伙计打扮的人说几句话,那人连忙把他们迎进去,又说:“你们等一下,我去请陈爷。”众人站在店铺里,不敢就坐下,只悄悄打量着四周环境。店铺看上去这几日才重新装修过,木料都泛着松香和新漆的味道,地上还有些刨花没清理干净。一口大堂高挑又敞亮,徐彩文抽口气小声说:“
往后在这里当个伙计,也不枉生这一遭。”
有年纪大的就笑他:“依我说,当个东家才不枉来世上一遭哩。”
徐彩文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众人小声说这话,因是在陌生环境中,都有些紧张,宋好年看青松直冒汗,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别怕。”
青松猛地一惊,反应过来是大姐夫,连忙笑:“我就是怕给姐夫丢人哩。”
“哈哈,放心,丢不了。”宋好年觉得青松是个挺好的孩子,陈彬约莫看得上,真给他丢人的那个,才不会觉得丢人哩。
陈彬住的脚店就在附近,没一会儿他带着几名仆从过来,一见面先和宋好年抱拳寒暄:“大年兄弟,辛苦你啦!”
宋好年也向他问好,又问:“账房可找好了?”
“多亏你们田舅舅,为我找了个可靠又能干的账房。”陈彬手段多,这几日已是把账房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又有可靠的掌柜看着,再放心不过。
宋好年就把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指给陈彬看,只说名字,不说都是他啥人。
到宋好节时,不等宋好年说完,宋好节先上前一步,大声道:“陈大哥好,我是他亲兄弟宋好节。”
陈彬眼神一闪,似笑非笑看宋好年一眼,看得后者脸都红了,这才继续叫他说后头的都是谁。
陈彬是当东家的,不可能一个个亲自验看众人都是啥样的人,把事情交给老掌柜和账房:“先看看他们认不认得字,试试记性如何,口才怎样,我和大年兄弟到旁边喝茶去。”
两人一走开,宋好年就说:“陈大哥,我那兄弟是个不上进的种子,你可千万别看我面子就把他留下来。”
陈彬道:“我没疑心你,就是想,你这么能干一个人,咋还叫你兄弟给糊弄了。”
宋好年越发惭愧:“我已是教训过他,只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总不能真个打断他的腿。陈大哥听我这一回,千万莫要留下他,将来也不要同他打交道,不然麻烦多着哩。”
他看宋好节就是个麻烦精,陈彬倒是很有兴趣,心思转了几转,又问他:“你兄弟不留,你那小舅子呢?”
宋好年一愣:“你连这都知道啦?”
“我拿你当兄弟,如何能连你身边有些啥人都不晓得?”陈彬笑眯眯地说。
宋好年实诚地说:“青松倒是个伶俐孩子,你要看着合用就留下,不合用就叫他跟我回去,也不用特别看我面子,万一他运气好留下,你们也只管当个寻常伙计用。”
陈彬拍拍手:“你这也太实诚了些!”
一时他从京城带来的掌柜进来,肃立回禀:“已是一个一个都问过,一共八个人,五个是认字的,余下三个一字不识。”又一一回明哪个虽不认字,记性却好,让传的话一字不漏,无添无改;哪个虽认字,性子却桀骜不驯,将来怕不好管……末了老掌柜顿一顿,“这位宋爷的那个兄弟,只怕我们店小,没得辱没他的志向
。”
宋好年才好些,一听这话又面红耳赤起来,才要说话,陈彬按下他,对掌柜的笑道:“你别讽刺他,他也不想让他那兄弟来搅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