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老道语出惊人,使得萧家人无不瞠目结舌。其中萧伯文年纪轻轻,不太信鬼神之说,他不禁怒道:“臭道士,你敢妖言惑众?”
萧瑞雪才注意到家中还有这么一人,她眼中含满了不解之色:“这位道长,我还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我与你素未蒙面,更无恩怨,你为何要如此诽谤我?”
黄袍老道毫无退缩地道:“妖孽,我已看破你的来历,你本是山野的一只狐妖,在萧小姐流落外地之际,趁机将她夺舍,此时你来到萧家,图的无非人世间的荣华,以及日后趁机害人罢了!但你迷惑得了世人,却迷惑不了贫道的法眼!”
“诸位千万莫要被眼前的表象所迷,你们若将这狐妖误认作萧小姐收留,萧家往后可就永无宁日了!”
黄袍老道的演技可谓逼真,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使得萧家人虽很难相信他的话,也难免被他弄得心中有些犯嘀咕。
萧徽迟疑道:“道长,你这些话太危言耸听了,说出来究竟有何凭证?”
黄袍老道心中贪婪的执念已经很深,他将一抹疯狂藏于眼底,摆出庄重的表情道:“萧老爷,一切妖魔皆属至阴之物,最怕的就是阳气,而太阳乃阳气之本,故只要将妖魔赤身置于太阳下暴晒三日,其自然就会现出原形!”
此言一出,萧家人一片哗然,顿时情势汹汹起来,其中萧伯文夫妇俩的表态最直接。
“妖道,你这样做是想坏我妹妹的名节与性命吗?我们萧家绝不允许你妄为!”
“道士,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到时候若是因此害了四娘,便无以挽回,我们轻信你才是傻子!”
“哎,世人难辨人与妖魔,才会有此顾忌!”黄袍老道连连摇头叹气。其实,萧家人的反应并不出他所料,他也未曾寄希望用这一招便搞定萧家人,这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罢了。“诸位不如好好想想,萧小姐失踪了足足一个月,其身为女子,又容颜绝佳,所谓江湖路险,按理说其遭遇实另人不忍想象!可眼前这位穿扮却是如此整洁,一点也不像落难之人,而她又是孤身一人回来,说明亦无好心人搭救,这难道就不有违常理吗?”
黄袍老道说完这番话,心中不禁洋洋自得,他自认为抓住了萧瑞雪的一个大纰漏,此时他也只将目光集中在萧徽身上。这半个月来,黄袍老道以卜卦为名,一直吃住在萧家,几乎天天与萧徽打交道,早已将萧徽的某些性格摸得是一清二楚,这萧家老爷虽然读过书,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可他性格极其多疑,却又偏信鬼神之说,黄袍老道相信此时他必然心志动摇。
果不其然,萧徽面露出为难之色:“道长,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你的这个法子太极端了,即使眼前这位真的不是我的女儿,我亦不忍心这么做啊!”
“上钩了!”黄袍老道心中一喜,他摆出一副沉吟的姿态道:“萧老爷仁义之心可嘉!其实办法倒也还有一个,相较之前的确实要温和许多,只是这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与人力财力,所以贫道不太好开口!”
“这个无妨,这些我们萧家都不缺,究竟要怎么做,还请道长速速道来!”
“这个办法就是,需使眼前这位萧小姐呆在自己房中七天不出,然后萧老爷替我找七个阳气旺盛的壮年男子,每人手持一把伏妖铃,这伏妖铃必须是以纯阳之物——也就是纯金打造,然后这七人布成北斗七星之阵,由贫道在阵中每日吟诵《北斗经》,七天之后纯阳之气汇聚,其效果依然等同于之前的办法!”
“只要不误伤我女儿,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不过道长,有句丑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倘若最终结果表明你错了,那我可就是冤枉了我女儿,那时候你也别怪我对你翻脸无情!”
黄袍老道心中乐开了花:“你还想着找我秋后算账?我早就把能从你萧家脱身的道路摸得一清二楚了,等我拿到那七把纯金的铃铛,我便趁机从你家的狗洞溜走,到时候藏身于金陵的三教九流之中,你能奈我何呀?笑话!”可他脸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道:“贫道最终若是不幸言错,要杀要剐任凭萧老爷处置!”
萧徽表情一凛,他本对黄袍老道的话仍存疑虑,便试着用恐吓的方式来逼其露出马脚,可黄袍老道的心思何等奸猾老道,经他此番表态,反而弄得萧徽心中更加踌躇起来。萧徽转头看着萧瑞雪,面露一丝苦笑道:“女儿,要不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呆在自己房中不出,我让云儿那丫头好好的伺候你,待七日一过,若这道士所言不实,爹必将为你讨回公道!”
此时,顾夫人突然摇头道:“夫君不可轻犯糊涂,这样做你让瑞雪情何以堪呢?”
萧瑞雪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她仿佛一个旁观者,脸上一直毫无波动,此时她方用一种很冷静的态度对黄袍老道道:“我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感觉稀里糊涂,不明白你这道士为何要这么对付我,此时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你所图的是钱财!我若猜的没错,你想要的应该就是那纯金打造的七把铃铛吧?”
见黄袍老道眉毛骤然一跳,萧瑞雪冷冷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你这道士为了谋财,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黄袍老道的脸色突变虽然只在一瞬间,可萧家人也完全看的明明白白。黄袍老道心中顿时大呼“不妙”,他厉声道:“贫道乃修道之人,向来清心寡欲!我来萧家半月有余,本来都已打算离去,是你的出现才让贫道有了留下来除魔卫道的念头!妖孽,我看你是心中惧怕,故才出此妄言反咬贫道一口!”
“哼,是吗?我看你这道士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无非是看准我孤身一人回来,难以自辩清白罢了,但今日我会整你的明明白白!萧圆,你去大门外寻找一辆马车,去那请一位名叫莲儿的姑娘过来,若是一时寻不得,你便再派人去巷口的成衣铺那边找找!”
“呃,好——好的,小姐!”
听着萧瑞雪的话,黄袍老道心中顿时觉得不妙,可他此时却只能干瞪眼,因为这是在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蝴蝶巷,萧家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地停下。
“莲儿姐姐,这件衣裳真好看,紫萱真的谢谢你!”陆紫萱笑嘻嘻地道,此时的她已换上莲儿从成衣铺为她买的一身翠绿色绣狭裙,整个人看上去粉雕玉琢的。
莲儿笑道:“你这小丫头,刚才那一身破烂男装真是不伦不类的,现在这样子才看着可爱嘛!不过你呀,就是太爱说话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待会到了萧家你可得安静点,免得别人说你不懂规矩,到时候就可麻烦了!”
“知道了,莲儿姐姐,紫萱很聪明的,都是看人表现!”
“嘻嘻,你这小丫头倒是真不害臊!”
二人正说话间,已有人在车前翘首以待:“我是萧家的管家萧圆,请问来者可是莲儿姑娘?”
萧家前厅,莲儿不急不缓地将萧瑞雪这近一个月来的行踪与处境一五一十地向萧徽道明。
“这位莲儿姑娘,你的意思是说小女是被令公子所救,这一个月来都是在贵府养伤,而从未出过金陵城半步是吗?”
“是的,萧老爷,婢女句句属实。”
萧徽的表情有些不解:“可既然未出过金陵城,那为何一个月之久,我女儿都不曾想给家中递封书信报个平安呢?”
莲儿的表情变得十分惭愧:“原因出在我身上!其实瑞雪妹妹有跟我拜托过此事,但因我日常还要负责安排后宅的许多起居事宜,常常为之分神,故多次健忘,而瑞雪妹妹身为客人,可能也不太好意思反复提起,这才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
萧徽听罢点了点头,这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而且自家女儿也确实如其所言,就是这么一个个性。
黄袍老道却未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他歇斯底里地道:“萧老爷,眼前这位不过又是一只狐妖罢了,她俩是同党,其言不可信啊!”
莲儿不禁嗤之一笑:“这位道长,你说我是狐妖,这也未免太过惹人笑了!我是曹府的丫鬟,这是有据可查的,我们曹家在金陵也非小门小户,我家大老爷名叫曹印,二老爷叫曹平,我想萧老爷身为商人,应该不会不认识吧?”
萧徽睁大眼睛问道:“贵主人莫非就是雅缎阁的东家,人称‘金陵二曹’的两位?”
“正是。”
“哎呀,这二位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啊,他们可都是我的商界前辈啊!”萧徽心中豁然开朗,“金陵二曹”之名,若说别人不知倒还情有可原,可他若是不知,那就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曹家是南楚最大的两家丝绸商之一,能耐十分巨大,曹家的雅缎阁一直以来都压制着众多的丝绸铺,逼得它们只能用薄利多销的方式来苟延残喘,而萧家的玉丝坊便是其中之一,故说是对头亦不为过。当然,商业上的竞争那都是另话,关键在于萧徽此时已完全相信莲儿的话,因为这种事情确实有据可查,更何况莲儿自身所流露出的那股落落大方的气质,也绝非萧家的任何一个丫鬟可比,萧徽早就听闻曹家老二曹平为人儒雅异常,有别于一般商人,他心想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培养的出这样的丫鬟来吧!
“我真是糊涂啊,怎就如此冤枉了我女儿啊?”确定了事情的真伪之后,一股深深的自责之情在萧徽心中蔓延开来,他看着黄袍老道,面色已极其愤怒:“严道长,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这人心怀叵测,为谋钱财竟不惜离间我父女亲情!”
黄袍老道开始有些慌张,对于这种结果他是没有料到的,他也自知再无翻盘的可能,为了避免萧家人的愤怒而带来的报复,只好朝另一个方向辩解道:“萧老爷,贫道学艺不精,才会出了这等差错,可我的道心不假啊,我是出于一番好意才提醒萧家的呀!”
他这话刚一说完,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萧伯文已经怒不可遏地将其按倒在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道:“你个臭道士,到我家骗财还敢诬陷我妹妹,我今日就将你活活打死!”
“萧大少爷,你胆敢肆意妄为,你杀了我可是要偿命的呀!”黄袍老道被打的鼻青脸肿,嘴上却又开始强硬起来。
“大哥,住手吧!”好一阵子未说话的萧瑞雪终于又开了口。
“妹妹,他可是想害你啊,你怎可对这种人心慈手软?”
“我并非心慈手软,而是觉得打这种人实在脏了大哥的手,而且真闹出人命,也绝不值得!大哥,把他送到衙门去吧,该怎么定罪自有衙门中人定夺,你若怕他被判的轻了,便花些钱打点一下吧!”萧瑞雪说完这番话,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倦容,接着她四周看了看,仿佛在寻找某个人,突然她问道:“爹,我娘在哪,为何这么久了,我都未看见我娘的身影?”
萧徽的神情变得有些哀伤,他叹了口气道:“女儿啊,你娘因你下落不明而哀思成疾,已经卧病在床半个多月了。”
“什么?”萧瑞雪一惊,那双原本坚定的眼睛顿时又变得水雾蒙蒙,她开始哽咽着道:“我这就去看看我娘——”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后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