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城是一个比较密闭的空间,因为现在无有城是整颗星球上唯一的人类文明,所以缺少与其他文明交流与变化的它,在万年的时间跨度中都奇迹般的保持了同一个政权——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那在沙漠割掉自己的血肉牺牲自己拯救人类命运的先知的后代被合法的认定为沉没城的皇帝,永远享受人们对于先知的敬仰与回报,同时肩负起先知不惜一切永远保护人民的夙愿。
当年那位在沙漠中创造神迹的先知姓夏,夏也就是王室万年以来的姓氏。
无有城的这个文明正因为其封闭,所以在很久以前就达到了一个稳定的状态,其失去了继续激烈演化的动力和条件,因此无论是文化,技术,制度也都达到了一个稳定的状态,没有了那样教日月换新天一般的戏剧性的变化。
许多几千年前的建筑现在都保存了下来,有些官场的名称也已经沿用了上千年,许多关于妖晶,神裔的研究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成型。这儿的一切都已经自成格局,后来的工作大多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做的,大多都是修修补补,都是按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说进化着两个字,实际上更客观地讲,一切不过是造化,是演化,那些碰巧能够保留地更久的东西或许会洋洋自得地说他们更有优越性,其实归根结底它们也不过是历史的一粒尘埃。
演化是需要条件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延续了成千上万年的形式就在几个月前被外力做出了小小的改变。
尺子到来无有城四个月前,洛图区,八月。
八月,本该是是夏天的季节,本来应该是男人们兴高采烈的晚上在街边喝着啤酒撸着串的时节。可是沉没城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从来没有过的,没有征兆的,突然下雪了。
不是下了那么几颗,而是真的气温骤降,并且完全没有要暖起来的痕迹。这样的事情居然出现在了八月,人们惊讶之余纷纷从箱底翻出了过冬的衣服,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人们在这种天气下想必大都愿意在家里升起火炉,然后窝在沙发上安逸地喝上一点热饮,但总有例外,而且有时是迫不得已的例外。有街边的穷光蛋,流浪汉们在街头围着各式的篝火取着暖,他们中许多人饥肠辘辘,脑中想着现在贵族们在家中应该有的环境,嘴中唾骂着,并且眼中露出仇恨的光。
也就是那反常的天气那几天,下雪的那几天。
城市的中心,洛图区。
朱木做底,玄铁擎柱,金石为顶的浩然店里,雕龙绘凤的白玉大椅上,一个老人随意坐倚在在椅子上。
他年龄已大,眼珠多少有些深陷,褶皱的皮肤上分布着老年斑,虽然如此,白发苍苍的他却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人的轻视。
在这大殿里没有充足的阳光,唯有他的位置有四处投射而下的光线,在这光下,他不似人,似神。
殿内,上百的朝臣跪在地上,垂下眼帘。殿外,黑甲武士次序井然,冰冷肃穆。
他很久都不再把那重重的镶满钻石的黄金王冠戴在头上了,因为自从他上来年纪,那皇冠就成了他颈椎的一个负担,他披散头发,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前面跪着的那个奏折里提到的人。
“吾皇万岁,贱民荆轲,于此次剿役中斩敌数千,手刃妖首,今受圣召,静候差遣。”
这个自称是荆轲的人裹在华服之中,这衣服他并不习惯,不方便,而且长到需要拖在地上。
他头深深地埋着,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他那透着勃勃野心,像闪动着火焰的令人畏惧厌恶的双眸。他藏在袍下的手摸了摸那锋利的刀,刀刃快得几乎划破了他的手。
“听声音血气方刚,多少岁了”皇帝连声音都透出一股苍老,他问到那个跪着的人。
“虚岁23”
“听说这场仗辛苦极了?”
“妖孽鬼祟,何足为惧。保家卫国,岂有辛苦之言。”
“好好好。”皇帝抚掌而言,看样是很满意“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赏。”
王身体前倾,问道“加官进爵,金银钱财,或者土地,或是异宝,想要什么?”王从一旁侍应手上夺过笔,话音掷地有声“朕亲笔当即赏给你。”他手执笔,旁人连忙跪着把竹简置于他的笔下。
王者霸道,一怒伏尸百万,一笑锦绣绵延。
这个荆轲声音中透着对王权尊仰的战战兢兢但却不失体面。
“皇上有意恩泽,草民就已经感恩戴德,哪敢多求,能驱除妖祟清我河山已是大幸。”
荆轲的心中冷笑着,愚蠢的皇帝,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他等待着机会,像一只耐心的毒蛇。
“呵,你为社稷出生入死,朕不会亏待与于你,也不会亏待于同你一样的将士,喏,赐千户禄,封男爵,另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王的笔龙飞凤舞地在竹简上勾画了几笔,写完后用手抓起竹简,任性地像喂狗食一样扔到了荆轲的前面。
我的确是拜了你,但恐怕你禁不住我这一跪一拜。荆轲想着,全身肌肉渐渐绷紧,他起身,不等旁边的人上来捡起那竹简来递给他,而是看上起是要亲自捡那前面的竹简。
然而他的动作并不对,他一步步向前,在经过那竹简时微微躬了身但却并不是去拾,那一躬身之后更像是一个弹射,整个身体在缓慢的移动中猛然提速,他的手也在这个动作间从大裳里摸出了那把经过打磨开锋再显凶威的古刀。
周围的人们很少有人能看清那么快的动作,唯有几个带刀侍卫能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没有用,这么近不过二十余米的距离,以荆轲的快,他们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动身。
唯有一人,那是王的贴身侍卫,大内中的神秘武士,王的盾,站在王一旁的他下意识的抬步到了王的正面要挡。他抽刀,但只抽出了一半,荆轲就已经到了面前,一只手按住了他抽刀的手,另一只手上的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这为了王而生的武士被荆轲一手推到了一旁,他只挡住了一瞬,浑身的鲜血即将从胸口冒出,只能无力地模糊看着刺客向前的身影。
为了弑皇,这个荆轲特意找到了手中的刀。这刀视荆轲眼前的王身上的禁制如无物,他一手抓住王的发,这刀就一下子剖开了其颈项,原来皇帝也一样,血喷涌而出。
皇帝的无头尸体倒下了,荆轲攥着头发提着脑袋。
荆轲提着那头,任务完成了,和计划的一模一样。
他顺势坐到了皇帝的椅子上,看了看手中王的头,头颅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睁开的,甚至都没有恐惧而是骄傲,不知道这是哪个老皇帝来不及反应还是说皇帝就应该是这个眼睛。
大殿已经乱做了一团,有护卫已经杀气腾腾冲了上来,但荆轲毫不在乎。
他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现在只剩离开。
他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其身体渐渐虚化,最先到的那一剑眼看已经逼近,但却刺在了虚处,那持剑的人都能看到这刺客嘴角戏谑的笑。
他不见了,留下皇座旁满地的血迹,留下满堂哭天喊地惊慌失措或怒火攻心的人,也留下注定要大乱的局势。
刺客还留下了其消失之处的几丝烟雾。
阴谋和政治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现实再次验证了这一点,当王在那个冬天意外死去,这枚重磅炸弹爆炸后,首先被官方提出怀疑的不是以人类为死敌的沙妖,不是那些被主流社会仇视的被人类挤压的少数民族,也不是已经酝酿了很久不满当局的贫苦人民,更不是沉没城的地下势力。
在王死去的当天,就有将军借着为皇报仇清除乱党的名义向一位掌权的侯爵发难,不由分说杀掉了其全家千余口,接着这位将军要进宫辅政,但没来得及,就被人干掉了,据说全尸都没有留下。
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最混乱的,权利是毒药,其实社会上的一切用一种更好的解释来说不过也就是都在争夺权利罢了。
之后的事情就是结盟,背叛,报仇,各种势力为了权利斗争着——滑稽的是,这位死去的皇帝除了被当做一个口号外反而无人问津了。
皇帝只有一个儿子,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儿子应当可以继承皇位,但是这位皇子来不及准备就被软禁了起来,接着还被下进了大狱,因为很快有人说他弑父夺位。
没了程序上的继承人,这无疑大大加长了混乱的时间。有能力资格争斗皇位的几人自然是红了眼使尽了所有力气去往皇椅上爬,而即便处于风暴外围的落魄武士们也各自掂量选择能在这当中获利的人作为主人。
这一场乱,持续了数个月之久才勉强有停息下来的意味,标志便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以强力的手段解决了针对他的反对势力,并且宣布成为摄政王,暂时统领皇帝的职责。
现在这四个月后的现在沉没城的局势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而那些企图重新消除混乱来带的影响,重新步入常轨构建权利系统的政策计划大抵也只是徒劳。
另外,官方也是在看上去不惜一切寻找那个弑王者的踪迹,那个真正的刺客。
荆轲这个名字应当是一个假名,但那天在朝堂上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个刺客的相貌,很快印着刺客相貌的通缉令开始发出,各类的精英也开始寻着线索,要去找那刺客。
而四个月后才到无有城的尺子又这么能够想得到自己早早已经被人计划好了要卷入这一场大阴谋当中,毕竟彼时的他还在21世纪的家中病痛缠身,要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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