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岚从上到下打量了这女子一圈,眉尖微微挑了挑:“你又是谁?”水妖什么时候有了个金光闪闪的妹妹?
眼前女子头上戴着黄金牡丹发冠,发冠打造的精美绝伦,每一片牡丹花瓣皆是用薄如蝉翼的黄金打造,即便是在晚上,依旧光芒闪耀、华美逼人。
她身上穿的罗裙是她没见过料子,一水的天蓝色葳蕤生光,看一眼只让人觉得非常贵,还有,腕上赤金琉璃镯、腰间羊脂白玉佩、脚上珍珠牡丹鞋……怎么看怎么“贵重”非常!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景玄哥哥呢?”女子听到里间有动静,面上顿时一喜,抬脚就要向里面走。
慕云岚伸手将她拦住:“你现在不方便进去。”
女子嗤笑一声,一巴掌将慕云岚的手打开,低声厌恶道:“我去哪里你这个贱婢可管不着!”
哎呦,慕云岚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这女子嚣张的和戚明薇有一拼啊!她刚要回击,天枢快步走进来,对着那女子行礼:“见过封小姐,主子正在沐浴,请小姐稍后。”
说完之后,他不由偷偷打量慕云岚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息怒,不由得心中有些忐忑,这位封小姐是封家嫡女封语嫣。
如今提起封家,了解的人比较少,可若是在百年前,在京都之中随意找一个百姓说起封家,对方都能说出一连串称赞的话,那时候封家可谓是声名赫赫、如雷贯耳。
封家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是两三百年前一位家主因为资助当时的皇帝粮草,而被封入仕途,后来,封家人争气,每一代皆有人入朝为官,且官位一代比一代高,最高者身居宰辅。
在前朝中期,封家得罪了当时的皇子,被免官罢职驱逐出朝廷,自此,封家不再入仕。如今本家生活在帝都,其他分支则分散各地再入商途。
尤其是在江南地区,封家牢牢掌控盐运,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说一句珍珠如土金如铁也是当得的。
听到天枢称呼她为封小姐,慕云岚了然,怪不得刚刚见这个女子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闪。原来是封家的小姐,她听奶娘提起过,有钱人嘛!
知道越景玄在沐浴,封语嫣脸颊红了红,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女主人似得看了一眼慕云岚:“景玄哥哥不是不喜欢侍女近身吗,怎么她却在房间中伺候?”
因为之前被弄湿了衣服和头发,慕云岚将发丝披散了下来,因此虽然穿着男装,但封语嫣一眼便看出她是女子。
慕云岚也懒得理会她,拿着毛巾坐到一旁擦拭头发。
天枢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一声厉喝。
“主子没有让你坐,你就敢坐下,好个没规矩的贱婢!”
封语嫣柳眉倒竖,怒视着慕云岚,眼底带着浓浓的恶意。从她的衣服和气度,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侍女,可话里话外却偏偏故意贬低她。
“有嘴疾,就闭嘴,有眼疾,就去医。”慕云岚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多生气,这样到处乱吠的人她见多了,不到一定程度不愿意理会,因为你越搭理她越带劲儿,如果实在忍受不了,那就撸起袖子痛揍一顿,能动手就别废话。
“放肆,今天我就代表景玄哥哥教训、教训你!”封语嫣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到慕云岚面前,抬手对着她的脸便打了过去。
慕云岚眉心一动,闪身躲过她的巴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向下猛地一挫,直接将人扔回椅子上:“别蹬鼻子上脸。”
“你敢伤我?”封语嫣恨得咬牙,抬起手臂对准慕云岚,猛地按下衣袖下的机关。
“嗖!嗖!嗖!”
三支短箭带着呼啸声冲着慕云岚而去。
慕云岚神色一凛,极力躲过两只,最后一支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感觉面颊一痛,她抬手抹了一把,看到一手鲜红血迹,清透的双眸顿时暗沉下来。
封语嫣勾起唇角,抚摸着手臂上的袖箭笑的一脸得意:“没想到景玄哥哥送给我的东西这般好用,伤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别见怪啊!”
慕云岚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我不见怪,希望你也不要见怪才好。”
说着,纵身上前,一脚将封语嫣踹翻在地,拔出匕首对着她的脸就要划下去!
“啊,景玄哥哥,救命!”封语嫣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眼看匕首就要划上封语嫣的脸,慕云岚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慕云岚转头,眼中带上一丝冷意。
越景玄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衫,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前,周身带着微微的冷香,薄唇微动,轻轻的叹息道:“不要胡闹。”
胡闹?她脸都被弄伤了,这人还说她胡闹?
慕云岚双眸怒气云集,清透的双眸被怒火点亮,犹如阳光下的琉璃,光芒耀人。
封语嫣一把推开慕云岚,站到越景玄身边满脸委屈之色:“景玄哥哥……”
有些失神的越景玄心头一颤,垂眸眼神淡淡的从封语嫣身上扫过:“谁让你来这里的?”
对上他平淡的视线,封语嫣心头一紧:“你来到京都那么长时间了,我多次求见,你都不见我,我实在是忍不住,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景玄哥哥,你会怪我吗?”
慕云岚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冽的眼神落在封语嫣的脸上:“封小姐,还是先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账,再来问你的景玄哥哥吧!”
封语嫣脸色一白,连忙躲到越景玄身后:“景玄哥哥,救我,她刚刚要杀我!”
越景玄静静的望着慕云岚,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冽:“云岚,不要胡闹。”
慕云岚简直要被气笑了,猛地挣脱越景玄的手,将匕首放回腰间,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好,我不胡闹,告辞!”
“我让天璇送你回去。”
“不必。”慕云岚说完,直接大步走出房门。
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越景玄眼神微微晃了晃,拂过一丝涟漪。
封语嫣见他注意力被移走,不由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景玄哥哥,我趁着夜色跑出来,回去父亲说不定怎么罚我,你一定要帮我解释。”
越景玄扫过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冷冰的视线带着冰碴,惊得封语嫣连忙将手松开。
“害怕被罚就不要出来。”
封语嫣眼中带上了委屈之色:“可是我想你,哪怕是父亲知道后会打死我,我也想见你。”
八年前,她十岁,初次见面,她便将那个十二岁的俊美少年深深地印刻到了心里。他疏远、冷漠,不管她再怎么纠缠,他都不愿意搭理她,可她就是愿意缠着他,哪怕得不到回应,只望着他就心满意足。
越景玄坐到椅子上:“天枢,送封小姐回去。”
“景玄哥哥,我还没有和你说完话。”封语嫣急切道,三年前,她听闻越景玄回到了京都,可惜费劲了力气也没能见他一面,好不容易再次盼到了他来京,这次怎么都要达成心愿,“我不走。”
越景玄不做声。
天枢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封小姐,主子该休息了。”
封语嫣直接绕过他,走到越景玄面前,用力攥紧裙摆,眼中带着希翼的光芒:“景玄哥哥,我已经及笄两年了,父亲一直催着要给我找婆家,我以死相争才没有同意……我……我一直在等你。”
越景玄抬眸,视线掠过她看向天枢:“送客。”
封语嫣脸色发白,紧咬着唇满心不甘:“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女子?”
天枢上前挡在封语嫣面前,语气带上了不容分说的强硬:“封小姐,请!”
封语嫣暗暗地咬牙,却不敢在越景玄面前发作,只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景玄哥哥,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越景玄低头抿了口茶水,没有任何回应。等她离开之后,越景玄起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捡起一只小小的白玉发扣,是刚刚慕云岚擦头发落下来的,她走的着急,竟然连自己发丝披散都没有注意。
想到她脸上的伤口和带着怒火的眼睛,越景玄觉得胸口一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感觉心脏一会儿发酸,一会儿发胀,连跳动都有些失了规律。
他不由将白玉发扣紧握在掌心,硌得手心微微发疼,半晌,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种奇异的感觉压入心底最深处:
如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宝贵,他有血海深仇未报,有雄图霸业未展,其他的顾忌不了那么多……
慕云岚出了别庄,夺了天璇的马便纵马回城,疾驰到城门口才感觉心中的郁气消散一些,她放慢速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
“我才刚刚开始重视自己的美貌,都还没有美够呢,就差点被那个姓封的毁掉,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她越是想,越觉得气愤难当,忽然,甩了甩手中的马鞭,调转马头向回跑到一处树林边,下马在地上捣鼓起来。
封语嫣坐在马车中,想到越景玄之前握住慕云岚手腕的模样,眼中的妒火几乎凝成了实质:她花费了无数心力,都无法接近越景玄,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能让景玄哥哥伸手碰她?
正妒火中烧,忽然马匹传来一声嘶鸣,紧接着马车剧烈晃动前行起来。封语嫣一时没有察觉,晃动中猛地一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啊,好痛……”
额头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心流下来,她抬手一擦,才发现竟然是血:“啊,停车,停车!”
等到马车跑远,慕云岚缓缓地从树林中走出来,唇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听那刺耳的尖叫声,想来是撞得不轻。”
心中的郁结终于消散下去一些,慕云岚晃了晃手中的马鞭,走到路中央将坑填好,纵身上马从旁的道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