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国立邀请他去家里做客的那一刻起,张宁就知道自己有工作要做了。别人不知道张宁,可沈国立却见识过他的能力。退一万步讲,现在沈国立是动弹不得,为了找到一个突破口,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了。
在书房里的那番对话,只不过是演戏而已。至于演给谁看,自然是谁能看见演给谁。张宁演的是在皇帝面前急于表现自己的奸臣,沈国立演的是为国为民的民族英雄。实际上,一场戏演下来表达的意思很简单:这脏活我张宁能干,但你沈大市长必须给我好处。
这样的潜台词沈国立自然听得出来,不过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你张宁做出的事情是你自己个人行为,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若是做成了什么都好说,若是做不成,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好一个眼不见为净,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张宁真的会在乎那一百万的借款吗?他当然是在意的!他说自己穷,这并不是假话。一个商人,如果说自己不缺钱,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公司已经登峰造极,没有继续扩大的可能了;二是公司运营出现了问题,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否则,公司的资金永远不可能流进老板的腰包,而是在不断扩张的事业中充当血液流动。
张宁可是又要开新公司了,不断铺开的盘子里面,前面的都还没开始盈利,后面的就已经嗷嗷待哺,说张宁没有压力,怎么可能呢?
虽然在意那一百万,但是对于张宁来说,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就像他自己所说,缺钱归缺钱,但要搞个百来万,问题还不大。
张宁在意的是什么呢?这半年来,他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明明星城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大的机遇摆在眼前,可是很多事情他根本没办法起步。为什么?因为上面没人!混了半年,除了玩玩女人,再不然就是搞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其它事情什么也没干成。
张宁一直都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只要买了房,第一个要干的事情就是把他现在住的那栋房子给超度了。可实际上现在可是2000年啊!房地产那么大块蛋糕,他岂有不染指的道理?买房、炒房难道比自己开发房产还赚钱吗?
只是要干这个行业,上面没人罩着可不行。现在他能指望的人是谁?只有他沈国立呗!结果沈国立在川德泥足深陷了。
不是说沈国立没有能力,实际上在体制这个圈子里,能力并不是衡量一个人能不能进步的标准。多少有本事的人一辈子在官场里熬不出头?
沈国立有能力,也有改革的决心,可是受困于官场规则,他不得不蛰伏着。这个时候,张宁只能选择自己出手,来托他一把了。
官场的这个圈子,看上去牢不可破,甚至不可捉摸,实际上只是内部的一种微妙平衡。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稍微有个突破口,整个平衡将被打破,到那时,才是沈国立出手的大好机会。
张宁所要做的,就是这个虎口拔牙的工作。
不过现在,他没心情处理这些事情。
回到王怜徽家,张宁非常惊奇地发现,煜荏煜苒两个小姐妹已经完全和好了。也不知道煜荏又和煜苒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打了个电话给庞光,张宁说要准备回西乡了,十几分钟之后,庞光终于赶了回来。
跟这个便宜小舅子见面,张宁稍显有些尴尬,不过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庞光这回见到张宁,除了还是和平常一样恭敬以外,还多了一些张宁不可名状的东西。
比如说,车开在路上,庞光偶尔会主动跟张宁聊两句天气了;又比如说,看到外面一栋栋新建的房子,庞光会说起国家发展日新月异;再比如说,看到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庞光会回忆起当年家乡的贫苦。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村里见到吉普车,那叫一个羡慕啊!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开上车的一天,实在是太穷了……表姐那时候也苦,不过表姐聪明,打小就学习好,家里的大人们都说将来就表姐有出息,现在可不是?”
庞光今天的话格外多,说了一路,最后还是绕到王怜徽身上。张宁只是听着,却不接他任何话。
直到车子开进徽宁电子厂,下车之前张宁才勉强算是表了个态:“你表姐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
不知道庞光对这个答复满意不满意,总之张宁绝不会说出:放心吧,既然我已经玩了你表姐,我就一定会娶她。
三个小姑娘得暂时呆在厂里,厂区有宿舍,不用担心她们没地方住。张宁不好直接将她们带回家,放在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
等自己回家打个前哨之后,才好将她们以客人的身份请到家里来做客。
庞光将三个女孩子带去王怜徽办公室,张宁微笑着送走依依不舍的煜苒和煜荏,这才提着自己的包,准备回到自己阔别半年的家了。
走在新建的这条水泥路上,张宁心里格外平静。这条路是不久前建成的,以前一直是砂石路,一下雨就到处是水坑,自从徽宁在此安家落户之后,为了给徽宁提供配套服务,所以镇上特地修建的这么一条运输线。
这也算是张宁间接给家乡作出了贡献吧!
十来分钟之后,张宁总算走到了家:“爸,妈,爷爷,奶奶,我回家了!”
还没进院子,张宁便喊了起来,说实在话,不见的时候还不想,眼看即将要见到亲人,这个时候反而心里热切起来。
家里几房都是大门紧闭,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张宁正纳闷,不想一扇门突然被打开:“幺儿!快,快放下包,咱们到镇上去。”
原来是老妈。
“妈,您这是干嘛呢?又是提桶子又是抱盆子的,咱们要搬家?”张宁看着老妈笑道。
“搬你个头!你奶奶被车撞了,镇上的医院治不了,现在要转往市里的医院抢救呢!真是老天作孽啊,也不知道是招了哪路灾星!”老妈急得破口大骂。
张宁脑袋轰得一声,就像被炸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