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他会嗤笑出声,却没想到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略微顿了顿,眼神似乎有些古怪,随后又痛快地低声应了句,“好。”
夏福心有点懵。
严以劭忍不住让她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给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神色是难得的温柔,“先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菲力帮你看过手上的伤,我再送你回去。”
夏福心眨了眨眼,愣愣地看他,目光落到他微微开阖的薄唇上,脑子里闪过以前相濡以沫的暧昧画面,忍不住老脸一红,连忙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严以劭发现了,眼底涌上愉悦的笑。
一片沉默中,夏福心的肚子突然响了一声,“咕噜……”
见严以劭看着自己,夏福心忍不住尴尬,“咳,那个……”
“想吃什么?”严以劭嘴角勾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表情认真。
夏福心差点没溺毙在他眼底的温柔里,鸡皮疙瘩更是冒了一层又一层,好不容易回过神,赶忙挪着屁股离他远有一点,“随便就好,随便随便。”
这男人太可怕了,以前腹黑傲娇毒舌,现在又突然跟狐狸精一样玩起了温柔陷阱,莫名其妙又来接近自己——虽然她私心底下还是挺高兴的,但架不住脑子里警铃一直响啊。
谁知道这货又在玩什么?!总不可能是突然发现自己的真心然后准备来挽回她这个真爱吧?
想到这里,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严以劭将她疑惑中带着抗拒的表情都看在眼底,脸上表情不变,狭长的眸子里却有着一闪而逝的失落。
强忍着想把她整个拥到怀里的冲动,站起身朝外边走去,“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你先休息一下吧。”
夏福心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整个人往沙发背上一倒,脸上的表情明显像是松了口气。
目光往下,见桌面上摆盘里的橘子看着还挺新鲜,忍不住便探手拿了一个,剥开试了下,有点酸,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吃完一个橘子,肚子里感觉好受了些。
严以劭还没回来,夏福心靠在沙发背上打了个呵欠,看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莫名感觉很是困倦。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一大堆佣人,为什么严以劭这厮要东西不让人去拿就好,非要自己去厨房?
实在是想不通。
屋外有风吹进来,凉爽怡人,偶尔几声鸟叫蝉鸣响起,夹杂着树叶互相撞击发出的沙沙声,仿佛还有清浅的花香若有似无地飘过鼻端。
嘴里无意识嘟囔了声,夏福心把胳膊架在胸前,调整了下姿势斜靠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沉入梦乡。
在夏福心睡着后不久,换过一身衣服的顾澜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捧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见屋里只有夏福心有一个,眼里先是露出一丝得逞的神色,随后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警惕起来,假装整理头发左右看了看。
前方的警戒线离主屋还有点距离,虽然能看到隔得老远的保全人员,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目标全都在高墙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严以劭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屋子附近很是安静,偶尔只有一两个佣人从不远处路过,神色匆匆压根没朝这边看过来一眼。
顾澜脸上紧张的神情很快变得放松,她知道严以劭现在正在厨房里让厨子给里面那个女人弄吃的,她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只要这次的事情完成,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顾澜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又抬手撩起垂落在耳边的头发,轻手轻脚地将走进门,弯腰将托盘放在靠近沙发的矮几上,随后一探手,将衣摆微微掀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带银色握把的小巧注射器,被银色镂空金属包围住的玻璃针管里透出一抹漂亮的蓝色,里面的不明液体仿若海水般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歪躺在沙发上的夏福心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般,胸口微微起伏着,均匀的呼吸显示她现如今正处于沉睡的状态。
饶是如此,顾澜也不敢大意。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甚至就连呼吸频率也下意识放缓了,双眼死死盯着夏福心的脸,越是接近夏福心,越是克制不住地激动。
看眼挡在夏福心脖子上披散的头发,顾澜忍不住探出手——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让你进豫园吗?”
顾澜瞳孔一缩,急忙把手缩了回去,迅速背转身用身体挡住另一只手里抓着的微型注射器,神色坦然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疑惑道,“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和谁说话呢?”
严以劭面色冷峻,目光越过她落到半点没有清醒迹象的夏福心,眼里瞬间聚集起狂风暴雨般的戾气,“你对她做了什么?”
“少爷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想看看夏小姐是不是睡着了。”被两道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盯着,顾澜周身克制不住地窜起一阵寒意,抓着微型注射器的手忍不住握紧,看眼桌上的托盘,强自镇定道,“我发现夏小姐从进门起就一直在打呵欠,想着少爷你可能还要跟她谈话,所以才准备了咖啡……”
严以劭担心夏福心,也懒得再听她废话,直接将手里抓着的文件丢了出去,“秦伯确实有一个叫顾澜的表妹,不过显然那个人跟你半点关系没有。”
顾澜低头看着从文件袋里滑出来的东西,成叠洒落的照片里全都是同一个神情阴冷的陌生女人,那张脸从一开始的跟顾澜没有半点相像,再到最后和原来的顾澜一模一样,清晰得仿佛就像日常生活记录一般,而被压在最底下的居然却是一份某大医院出具的DNA验证书。
不用说,里面的资料记录肯定是DNA检验完全不吻合,因为……她确实不是顾澜,那些照片里的陌生女人,才是她自己!
顾澜,或者应该说是长相和顾澜一模一样的中年女人脸色惨白,手微微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过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过程。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可笑她居然会得意地以为自己已经完美地融进了豫园,甚至还在盘算着到底要怎么样用最快最稳妥的方式击败严家。
严以劭会默许她混进严家老宅豫园,估计也只是为了想看看她到底是受什么人指使,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到这一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拿出来利用,而且目的还只是为了把她引出来。
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有些同情夏福心。
“严大总裁真是好算计,今天的事是我自己计算失误太急功冒进了,败得不冤。”脚步往后退了退,长相跟顾澜一模一样的女人突然笑了,不再遮掩辩驳,爽快承认自己是冒牌货的事实,“只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连秦金那个老不死的都没认出我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顾澜的?”
上面的人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敏锐又阴暗。明明早就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却仍能沉得住气,顺带表现出了自己的信任,让她不知不觉中掉进他的陷阱里,自己露出马脚。
严以劭依旧站在门口,背光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声音冷冽如寒风呼啸,“秦伯说过,顾澜有洁癖,从来不碰猫狗。”
中年女人,姑且继续称她为顾澜,闻言明显愣了下,随即又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
真正的顾澜为了面子会给流浪猫狗送吃的,但却从来不碰它们,而她为了让自己表现得像顾澜,在豫园从不避着那些警犬,连在外面行走的时候,遇到猫狗都要刻意摸一摸逗一逗。
她还以为自己模仿顾澜模仿得很成功,却没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后却是输在了这一点上。
笑够之后,顾澜才站直身,嘴角还挂着笑,眼里却满是嘲讽,“好吧,还有一个问题。”
“我实在很好奇,拿自己的女人当诱饵,感觉如何?”面色显得有些诡异的顾澜侧转身,目光落到夏福心脸上,不再掩饰地把拿着微型注射器的手从背后拿出来,当着严以劭的面把玩,一派不赞同的口吻,“亏得你还装得那么深情,差点连我都要让你骗过去了——你说,如果她醒来之后知道自己又被利用了,到底会不会感觉痛不欲生?”
“……”
严以劭身形不动,目光落到夏福心身上,长睫微垂,没有开口。
顾澜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不由冷笑出声,“真是可怜的女孩……”
既然如此,就让她送她一程,让她继续沉醉在自己的美梦里好了。
顾澜眼底凶光一闪,突然猛地转过身,脸色狰狞高举针筒朝着夏福心的喉咙扎过去。
她用的力道相当大,针头本就细,针管外头连着的又是横向凸起的金属,这一下要是扎实了,夏福心绝对会被击碎喉咙当场毙命。
严以劭眼神一冷,脸上同样现出阴森冷戾的神色,“你该死!”
几乎是一闪身的瞬间,顾澜只觉得后背一股可怕的巨力传来,随后便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踢得飞了起来,手里抓着的针筒啪嗒一声掉到不远处的地毯上。
胸腹间一阵翻滚,顾澜按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口血。
严以劭刚才那一脚相当狠,她感觉整个后背胸膛骨头都像要被踹碎了一样,脸色不由变了变,“你……怎么可能!”
她得到的资料里明明只说严以劭是柔道黑带,但刚才他展露出来的实力分明已经超出了她对柔道的认知范围!
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实力?!
眼里冷芒一闪,借着擦拭嘴角血迹的动作吞了颗止痛药,顾澜突地手一扬,在严以劭靠近之前猛地朝他洒过去一把白色粉末,趁着对方忌惮往后退的时候,身体贴着地板往前一滚,从墙上抽出装饰用的长剑,两手高举剑尖猛地朝夏福心胸口扎下去——
她得到的最新命令是带走夏福心,如果带不走她,那就一定要杀了她!
“碰——”
一声枪响回荡在室内。
顾澜双眼睁得老大,身体踉跄了下,长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右手和左侧腹部同一时间飙出血柱。
“你——”
只穿着一件黑色真丝衬衫的严以劭表情森冷收起枪,妖孽俊美的面孔满罩寒霜,狰狞仿若夜叉。
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早在刚才顾澜洒出粉末的时候就被抢先仍到了夏福心身上,替她挡去了大半部分的烟尘。
厌恶地抬起长腿,再次一脚将满脸难以置信的顾澜踢飞到一旁。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资料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顾澜垂头看着自己破了一个洞让血染红的腹部,仿佛疯了一样不停地自言自语,“他们给我的资料里你明明不会用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听到屋子里起争执的时候,宅子周围荷枪实弹的保全人员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枪口一致对准了萎顿在地的顾澜,而带头的正是曾躲在夏福心屋子对面1204房里的半白头发。
见到屋里的情况不免吓一跳,第一时间看向严以劭,“老大,你没事吧?”
严以劭表情冰冷,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上前替因为吸入迷药还昏睡不醒的夏福心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即小心地把她抱起来拥在怀里,这才冷冷地瞥了顾澜一眼,“把她拖出去,别让她死了。”
半白头发应了声是,立刻上前卸了顾澜下巴不让她再发出半点声音,随后便沉着脸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严以劭眼神复杂,低头看眼睡得正甜的夏福心,转而吩咐正垂头跟在他身侧不远处的女佣,“通知勾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本家。”
女佣安静地领命而去,严以劭看眼掉在地毯上的微型注射器,随后将夏福心又搂紧了些,放慢脚步抱着她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