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吃了点东西之后,卓凌云一眼望出镇外,庄夫人所说的山就在这附近,一想到“她”十八年前便埋在这深山里面老人心里一痛,“老板,拿些瓶酒来!”
江云看着师父黯然的样子没说什么,小店的老板即是小二,他拿着瓶啤酒过来,卓凌云眉头一皱:“这算什么酒?”
老板也看出卓凌云不喜欢忙先道歉,这瓶酒尴尬的拿在手上道:“老爷子,不是我要拿这酒给你,只是没有其他酒了。”
“没有酒你开什么店?”卓凌云有些意外的暴躁。
老板却道:“那也怪不得我们店,去年年冬,我们镇上酿酒的师父去世了,城里那些白酒听人说都是工业酒精,我也不敢买进来害人!这啤酒年轻人爱喝,我便拿了些来。怠慢了老爷子真是万分抱歉!”
卓凌云还要说什么却被江云止住了道:“师…爷爷别为难人家了,他们也有难处。”
老板感谢的眼光投了过来刚想离开突然想起什么道:“老爷子,你若真想喝酒你可以去街尾那个卖香纸冥物的店里找那马姓老者问问,他说不定有酒。”
江云首次听到卖冥物的还买酒,正想说着什么卓凌云却起身了,正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卓凌云心里不断浮现的身影让他心里慌急了。
江云跟着老人而去,走到店老板说的卖香纸的小店,老人在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店,江云也走了过来:“没人却还开着门?”走到半敞的侧门去,推开门只见原来屋里一个老人躺在地上呼噜大睡。“师父,有人。”卓凌云也走了过来,刚刚踏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剧烈的酒味。躺在地上的老人身后辗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这件衣服应该是盖在身上的,可是老人躺在地上睡的不踏实不知不觉便把衣服辗在了身下,老人重重的鼻息伴随着呼噜声有如魔音入耳,手上还抱着半瓶没有喝完的酒瓶,卓凌云伸手拿起老人报在怀里的酒,嗅了嗅,酒醇香鼻。接着咕噜喝了一口,“倒是好酒。”卓凌云赞道。
江云看了四周好一堆空瓶子,也不知道这老人喝了多少酒,想到师父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喝成这般不经担忧,地上的老人突然打了个滚辗在身下的单衣露了出来,江云走过去捡起盖在老人身上,“这般年纪了喝醉在店里却不知道他家人知不知道。”浓重的酒气让江云险些窒息,不由抱怨:“酒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江云却不知道在之后的每年都在说着相反的话。
江云这一搭手,没想到那躺着的老人却醒了来,抓住了江云的手迷糊道:“你小子还没走啊?”说着要借着江云手坐起来,江云也不好放手笑道:“老爷子,大白天的你倒睡的好觉啊?”
老人似乎感觉眼前的人声音不对,抽回布满沧桑的手掌揉了揉眼道:“原来认错人啊...”又抬头看见卓凌云道:“俩位要点什么?”他一只手撑着身后的地面要站起来,可是眼前却一晕便又坐了下去,“哎哟。我这副老身子骨啊......”江云忙伸手给老人当扶手拉了一把,老人爬起来后微笑的点了点头,对着卓凌云道:“老弟,你到有个好孙子啊。”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只手去扶起那倒在地上的椅子:“小店狼狈不堪,让俩位见笑了。”
卓凌云道:“我听说你这还卖酒?”
老人打量着眼前这位老人,来这里问酒喝的他是第二个。来这的人有什么事老人一眼就看能看出来,“酒我这是不卖的,不过我的老朋友死后送了我好大些酒,送你喝几瓶也不妨。”
卓凌云扬起手中的半瓶酒又喝了一口:“谢了。”
老人摇摇头暗自抱怨自己不堪的身子,摆好刚刚扶正的椅子坐了下去,“老弟,你贵庚啊?”
卓凌云眉头一皱,自己可不是来配合调查户口的。椅子上的老人见卓凌云不悦忙道:“我也其他意思,只是见你和我相差无几却还这般硬朗,当真羡慕的紧。”
卓凌云没有回答,不是不愿意回答,迷糊过了三十年之后自己年纪如今也记不清了,卓凌云又是闷苦的喝了一大口酒。江云忙道:“别见怪,我爷爷好喝酒,看见好酒定要喝开心了才愿说话。老爷子,你歇着吧,谢你的好酒了。”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多谢,又仔细看了看江云,只见江云脸上毫无悲色,不由的好奇,:“你们俩人是外地人吧。”
江云点点头。
“我们这个偏远的小镇,没有名山名水,名人名屋,常年要见到外地人也少有机会,不知道俩位来干什么了?”
江云想了想:“找人。”
“原来是寻亲戚啊,那倒是好的很啊,跟老头子我说说,我们镇上人不多,你说出个名来,我定然帮你找到。”
江云暗道:“我们找的那人都是十八年前都死去的人你怎么找的到。”便道:“那也用不着老爷子操心,你喝了这么大些酒,若是迷迷糊糊把我们带到你亲戚家去了,岂不是让你们亲戚难看。”
老人神色突然暗了下来:“老头子可没什么亲戚了啊,唯一的那啰嗦的老太婆也在八年前走了。”
莫名戳中别人的伤心事江云一阵尴尬道,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老人却道:“酒这东西当真是个好东西啊。喝了些心情也舒坦多了,就是大明儿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呸呸呸,这算什么好东西,不喝才好了,不喝我保管老爷子你长命百岁。”
“哈哈,长命百岁怎么可能哦!”老人哈哈笑了起来,看着眼前这小伙子劝自己少喝酒道想起了当年自己劝那个稚嫩的少年喝酒一般。“酒这东西啊,你这小伙子是不知道的,不信你问你爷爷,他若说不是好东西那才算不得好东西。”
江云暗道:“你们俩个酒鬼自然把酒当宝贝,我可不稀罕。”转眼想到这个老人孤苦一人无人陪伴倒也只得喝酒解闷。看着这乱糟糟的小店江云不由提醒道:“老爷子,你还是少喝些罢,不然这小店都要被你砸了。”
老人却道:“砸了好啊,砸了好,要是天下再无人需要我这小店,那砸了真是大块人心。”这是第二次喝这么多酒,上次是跟老杨头在老婆子字走的时候,老杨头走后到了今天才有人陪自己喝一口。老人自然知道这酒多喝不得,可是看着身边的熟人一个个离去,人生最后落得一个人孤苦伶仃。想着自己指不定明天就咽气了不由的又想多喝几口。老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店后面的隔间,他突然道了声:“小伙子,进来帮我下。”
江云不知道老人要干什么,一走进去,只见老人手上又抱着俩个大酒坛子出来,他指着一坛道:“这个给你爷爷去吧,难得相识一场。”
江云却不想卓凌云多喝道:“你自己多喝罢了罢,还叫我爷爷多喝,若是他喝醉躺下了我可背不得。”
“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人生俩大乐事——失意得知己,他乡逢酒伴。”老人本不知道这些,都是那“老杨头”说的。老人想到这一阵悲凉,老杨头一辈子连个好酒友都没找到,自己却是个半吊子酒鬼。“来来给你爷爷拿去。”他眼里有些迷糊。
江云只是把这坛子酒拿了出来却没有交给卓凌云,老人独自抱着一坛子酒累的嘘嘘喘气,他终于抱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整个人一松懈倒在椅子上,“唉...俩位是干什么来的?”老人突然想起来了:“寻亲戚,对了寻亲戚......”
卓凌云本一只在一边喝着闷酒,可是手中那半瓶酒已经干了,不由又看向老人,只见老人佝偻着腰,头上稀稀的头发就像白色的芦苇般,听到这位老人只剩孤单一人不由升起了一股同命之感,卓凌云突然开口问:“你没有孩子吗?”
“本来有的,后来没了。”老人又灌了一口,为了那早亡的孩子,“你呢?孩子应该很孝顺吧。”
卓凌云却摇了摇头:“我只有个女儿却不知死了活的。”江云吃了一惊,原本不知道那“肖子梦”和师父的关系,如今听到师父原本有个女儿忍不住问看了师父一眼。
老人诧异的看着江云,原本以为俩人是爷孙俩,这么看来俩人道无半分相像,这才知道俩人并不是亲孙子,便点点头道:“那你没去寻吗?”
卓凌云道:“我昨天才知道我有个女儿,如今都过去了25年了,她长多高了也不知道,二十五年来过的好不好也不知道,我还要不要去找呢?她会认我吗?”
老人打起精神来,天下居然有这般奇怪的父亲,孩子出生了二十五年后才知道。不过老人倒也没用表现的太诧异,毕竟前面有个陪自己喝酒的小伙子出生十五年才知道自己父母。“都是可怜人啊。”
“你那女儿是在我们这个镇上?你才寻了过来?”老人问。
卓凌云摇摇头道:“我女儿在哪里我并不知道,只是我亡妻便葬在附近。”
江云又吃了一惊:“原来肖子梦是师父的妻子,那那个‘肖琴湘’就是师父的女儿吗?听庄夫人说肖琴湘和肖浪似乎有关系,那肖浪和师父到底什么关系,对了万剑宗,那无赖定然是万剑宗的人,肖子梦也是万剑宗的,不然他那会也不会因为她向师父生气,那是什么关系呢?姐姐?不太像,十八年前她都是三十多岁了,如果现在还在怎么也是五十多岁了,肖无赖不过二十来岁,难道是姑姑?到是很可能。”
“你的妻子?”这回倒是老人着实吓了一跳,葬在附近的外地人根本没有,除了...老人想到肖子琳和肖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马伦京从未想天下有着般巧合之事,原来那个肖子琳姑娘每年都咒骂的男子居然是他,那个每年喝的烂醉如泥的年青男子居然说的也是他。
“你笑什么?”卓凌云眉头皱成了一团。
马伦京笑声突然停了下来,下一刻,他眼角渗出泪水来,明明是好好的一家人倒变成这样。人生啊。老人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垂下了头,听着老人的笑声截然而止江云吓了一跳,或者说是在老人笑得时候自己便吓了一跳,只是老人骤然停止更是意外罢了,江云正想问:“为什么?”只见椅子上的老人一动不动,怀里抱着的酒坛子嘭隆的掉下地上来。江云靠近一看吗,老人低埋在脖子上的头已经没有了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