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在这施工队伍里头一直都是以蛮牛著称的,平日里,别看他挺着个大肚子,可浑身都是肌肉,他的一只胳膊就能顶的上两名汉子的力头,所以,在这队汇聚了五湖四海讨生活的弟兄里头,谁都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很显然,胖子的这句话儿非常的有威慑力,包括那蠢蠢欲动的机械怪手都停顿在了半空,所有围观的群众都屏住了呼吸,楞是不敢朝前迈出这一小步。
“咋滴!反了么?”
罗宁平日里头就对我们这群苦哈哈的泥水子很厌烦,在他看来,我们不过是一群围着他转,开心就丢块吃的,不开心就疯狂蹂躏的东西,可今天竟然会因为我跟胖子两人儿,所有人楞是将他的话头给当了耳边风。
所以,这罗宁在先因棺材的晦气,再到被我惹恼的怒气儿,到现在因为所有人都不听他指挥的火气,种种结合起来后,惹的他在原地哇哇叫上两声儿后,便直接从怀里揣出一块黑色砖头出来。
罗宁对着那黑色砖头摁动了两下儿后,便叽咕的又对着砖头吼上那么两声儿,等他做完了这么一遭后,回头对着我们狞笑吼道:“等着,看老子不收拾你们这群贼娃子。”
可就在我们还楞不明白的时候,只见山斜坡下滚动着一路烟尘,等那玩意儿冲近后一看,我这心里头当即就沉到了底儿。
坏了,这罗宁显然是用那黑色砖头喊人了。
我瞅着卡车后栏黑压压的站满了一排子人儿,不由的低声对胖子说道:“等下你先走,别管我。”
“你瞅哥们是那种人儿么?”
谁知,这胖子当即的就将俩牛眼儿对我一瞪,沉声不悦的说道:“但这挂尸的贼瘦子显然是不想罢手了,昭子,我们还是先收手吧。”
胖子说到了这上头时,将话语一顿后又继续说道:“就算哥们我信你,但这伙人未必都信,还不如让他们先吃吃苦头后,你再出手收拾。”
很显然,胖子是折服在我刚才对风水的舆论,所以,他选择了信我,但正如胖子所说的那样,我现在的坚持,别人未必肯信。若是最后棺材被扒无事的话,那岂不是砸了我周家人的招牌?
毕竟,现在我对这上头的评判不过是根据爷爷当初留下来的东西。
所以,我其实自个儿心里头也是很没个底儿的。
“好!”
我在心中转了下念头后,便决定听从胖子的建议,先放任罗瘦子将这棺材从土里头扒出来。
“小子,你到底让不让开?”
罗宁这瘦子在看到了一卡子人儿到来后,那心里头的胆儿也就粗上那么三分,特别是当那群清一色的黑衣汉子从卡车上跳下来后,他的话语里头就更是雄的把天盖。
既然在心里头做下了决定,让这姓罗的吃上几分苦头先,那我也就不再像刚才那么坚持了,当即沉默不说话的将身子让开,露出了纳在我身后的棺材。
“废物,但很有眼相儿。”
显然如是,这罗宁是认为我在看到了他叫来那么多人后,打心儿的发咻,所以才会乖乖的将棺材让出来的,所以,他的那语气里头更是拽的恨天无柄了,当即朝地上吐上了两口唾沫后,一脸冷笑的将大手一挥,吼道:“给我扒,给我把这玩意儿从地里头扒出来。”
挖掘机的机械怪手在罗宁的号令下突突闷响着,那一铲子下去,直接将地面凿出了一个大坑,相信不需再用两三下,那埋在地下的棺材便会曝于烈日底下。
但更显然的是,罗宁是很怕我会再次站出来,阻挠他去挖那副棺材,所以,他并没有将那一卡车的汉子驱散,反而让这群汉子默然的站在他身后,静待着他的指令。
而我更是在暗中打量过这群汉子,但见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黑衣白衫,皮鞋革履,装束的非常整落有致,但更令我心里头惊诧的是,这些汉子竟然都是一脸的戾气,很显然,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打手。
可罗宁不过是个包工头而已,按照其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这样的一群人,更直白点来说,他养不起这些人。
那么,事实就是,这群人应该是罗宁背后老板的。
“血,好多血!”
可就在我分心去打量那群汉子的时头,人群里头却又次爆发出阵阵惊呼,等我转头过去一看之后,却发现那掩埋着棺盖的三合土中竟然泌出了鲜红的血,而更令我诧异的是,这殷红的血液竟跟人体内刚刚涌出来似得,色泽清红,腥臭无比。
我紧盯着那滩在棺材盖上,缓缓的朝外涌冒的血液,却发现这滩血渍除了会动之外,还在烈日的暴晒下,泛出了烁烁金光。
不对,这不是血,这...是...虫!
蝣萤?
我盯着那从土里头不断涌冒出来的东西,脑海里头不由的闪现出这两个字眼。
有道是水清则无鱼,棺污则有蜉。
何为棺污,那便是说这棺材里头要么入了水,要么便是旱了尸。
蝣萤本是一种极为蹊跷的生物,曾有传闻,说此物乃是成于黄泉河底,以万千被血水侵蚀的皑骨生成的,先为蜉蝣身,后化为飞萤,终日萦绕在黄泉渡口,与那满地似血的彼岸花相伴,为亡者凭添一缕哀默。
但其实不然,这蝣萤乃是生长在棺木之中的一种死物,这玩意儿与尸体乃是共生关系,生长于棺木中的密封与黑暗环境中,终生不见半丝光明,以棺水或尸蜡为生。
而这蝣萤共分为有七种之多,分别为黑蝣,白蝣,金蝣,飞蝣等等,地域,气候,葬法,甚至于殉葬品上稍有不同,那棺木中生长的蝣种便会不同。
所以,经验老道的先生一般在为他家祖上迁坟动土之前,都会先将棺木撬开一丝缝隙后,再用一枚铜镜从阳光中纳取一缕镜花,将这镜花导入棺木中后,将那棺中的蝣惊扰出棺,然后,以这蝣的品种来判断这棺木中的尸体能不能动。
而这一招,叫做“铜镜梳棺”。
但有一种蝣,是连我爷爷都视为忌惮,在昔日年幼的我面前叨念不已,而这种蝣萤,那便是面前的血蝣!
这种蝣萤它不能如同黑蝣一般,长于青山绕水之上,象喻着家宅安康,也不能像白蝣一般,成于黄土旱地,象喻着瑞福无双,更不能像。
这种蝣只存于一处地方,那就是死绝之地。
看着那从黄土地下,棺材盖上不断蜂拥冒出的血蝣,我再次按捺不住的想要开口阻止,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刚要开口制止时,胖子却猛地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沉声说道:“是时候让那罗瘦子吃点亏了,先别说话。”
我回头看了胖子一眼,欲言又止的说了一句:“可!”
“慌嘛子,给我继续扒,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可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在旁的罗瘦子就将大手一挥,让那轰轰作响的机械怪手继续将棺材从土堆里头扒出来。
随着机械怪手的深扒下,那层遮在棺材盖儿上的黄土中涌冒出更多的蝣萤,而这血蝣的特性便是粘,这种蝣萤在寻常时候下,它能如同血液一般粘稠集合,但如果碰上了阳光的暴晒后,便能迅速的分裂开来,化作只只血色的虫蛹。
传说,这种血蝣之所以会现身在这世上,乃是亡者未死入棺,在棺材中被活活窒息而死,而在这之前还有个最关键的契机,那便是,这亡者必须是身患血病,或是怀有六甲。
唯有亡者之血产生异变,方能长成这般诡异的血蝣。
而这棺中的死者,生前又经历过那些可怖悲戚的命运,才会被人活活埋入棺中,葬于这块风水败坏,生机死绝的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