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啊?”有人悄悄的问身边的人。
“王兄有所不知,这个人姓秦,名鹏,字翼飞,是邕州这里有名的二世祖,也是个冤大头。
每次诗会他必定参加,但此人腹中空空,只知道拿钱开路。
上次他在读成王兄的一首诗作时,竟把‘冯’字念作‘马’字,闹出了不少笑话,而且这人甚是好色,坊间流传着不少他的丑闻。这么个腌臜的东西坐在你我中间,就像是一锅米粥里掉进了个苍蝇,令人倒足了胃口……”
声音虽小,但秦鹏却听的一清二楚,李若若脸色变得绯红,直至要滴下血来,很显然,她也听到了背后众人的窃窃私语。
唐圆圆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诧色。
她和秦鹏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直觉此人绝非众人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难不成是自己看走了眼?
“前些天我听闻那秦翼飞打猎时不慎摔入了山崖,差点连命都丢了,好在他家有钱,命倒是保住了,不过听说人摔傻了,什么都不记得。哎,可怜他那如花似玉的娘子,真真是守了活寡,令人扼腕呐……”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李若若脸色逐渐开始变得苍白。
尽管自己的丈夫有诸多不是,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多少改变了一些想法,此刻听着这些人不堪入耳的话语声,李若若直气得眼圈发红。
她一拍桌子,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住口!”
秦鹏倒是被自己这个小妻子吓了一跳,他还从没见过自己的妻子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我说这位姑娘,你还真别大吼大叫,你家丈夫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东西,难道他做的就不许别人说得?”
李若若一时语塞。
那人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有本事就让你丈夫也做首诗词出来,若他真有本事,我就算道歉又有何妨……?”
这人明显是在挤兑李若若,众所周知,秦鹏什么都学,就是不学无术。让这么一个白丁去做诗词,那还不如让一头老母猪上树来得容易。
秦鹏逐渐沉下了脸,一开始他对于别人的冷嘲热讽浑不在意,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没有见过?就这点嘲笑对他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更何况,以前的秦鹏原本就是如此混账,现如今人家说说怕什么?
但看到妻子苍白的脸色以及目光中所蕴含的委屈和愤怒,秦鹏的心情逐渐开始不愉起来。
他摆摆手,打断这个人的诘难,沉声说道:“素闻松香园是最有名的诗会,在座的不是才子便是大儒,但我刚才听了好几首诗词,感觉也不过如此。
在下不才,小时候曾听闻过一个老乞丐做过一首词,现如今诵出来,供各位方家斧正!”
李若若吃惊的抬起头,即便是唐圆圆和宋鲁也都目露异彩。
宋鲁一生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他没有见过?只不过在看到秦鹏的站起来的瞬间,他就有种惊艳的错觉: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渊渟岳峙,目光中有着了悟一切的淡然,这是看惯了风起云涌、经历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生死存亡后沉淀下来的一种气质。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去模仿,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但秦鹏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且之前颇多骂名,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理会众人的惊诧,秦鹏随口吟道:“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在吟诵下半阙的时候,他差点张口说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来,好在及时改了口,改作“殷皇宁帝、高宗秦祖以及耶律北光”,这都是前朝历史中著名的几任皇帝,所以下半阙就变成“惜殷皇宁帝,略输文采;高宗秦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耶律北光,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样改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至于通与不通秦鹏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也就改动了几个人物,词句没变,意境也在。
这首词一出,人群突然全都静默了下来,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众人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发生了一场超级地震。
这首词上阕因雪起兴,借雪景抒写情怀。起笔不凡,而且造境独到优雅,一个“红装素裹”的美人的象征,初步形成这首词的意境。
下阕视通几千年,指点江山主沉浮。充分展示了作者雄阔豪放、气势磅礴的风格。
其实按照秦鹏的原来的想法,本来想顺一篇柳宗元的《江雪》或是杜甫的《绝句》之类的,但又觉得不够大气。
他本来性格低调,对于这首大气磅礴的词作虽也喜欢,但终究和自己的性情不相符,尤其是下半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也怕引起别人的误会。
因为无论怎么看,这首词作字里行间都充满着一种伟大的抱负,他现在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过临到头来,不知怎的还是吟了这首词。
李若若这会儿的感觉不是惊讶,而是惊骇了。
她虽不怎么懂诗词,但毕竟出生于大户,对于诗词的鉴赏能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秦鹏所用的词牌倒是常见,不过这首词作也是她生平仅见。
不管是写景还是咏情,都充满着一股磅礴的气势,随意吟诵出来,就能让人瞬时感到那种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的豪迈,但又不失细腻。
这要怎样的文字修养才能写出这样一首大气磅礴的词作来?丈夫什么时候能填词了?还能写的这么好?李若若彻底懵了。
不光是李若若,唐圆圆、宋鲁包括知府梁思超、参将刘思成、京师大儒王阳明等人也同时露出震惊的神色。这首词无论从取景、意境以及词句的锤炼上,都达到了一种高度。
可以说,这首词是近几十年以来听过的最好的一首词。
尤其是它的气势——耶律北光,是北狄数千年来最伟大的神将,竟然也只用一句“只识弯弓射大雕”来概述,这得要什么样的气魄?
看着众人低头,秦鹏倒也没有再雪上加霜。他只是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人道:“这位‘才子’,是不是该道歉了?”
那人满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你不是说这首词是一个老乞丐所写么,怎么……”
“住口,还不向这位姑娘道歉?”
作为这次的主办方,宋鲁不单只是愤怒,而且多少有些失望。
只有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真的认为秦鹏这首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乞丐所创。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民间奇人?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个唐虽然未曾出现过白乐天,但很多人苦熬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升官进爵光宗耀祖么?
那些隐士之流只是因为被排挤、被陷害或者自己的抱负得不到施展这才消极避世,有谁不想凭借自己的才能干一番大事?
“这位姑娘,对不起,是在下失言,我道歉!”说完这番话,这人掩面而逃,不一会儿便已冲出了大厅。
李若若看会儿众人,又转头看看秦鹏,神色中有着掩隐不住的激动。
终于过了一把才子夫人的瘾,从今往后,想必没有人再敢看不起她了。
“翼飞啊,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大才,看来老夫也是看走了眼,大义生了个好儿子啊。”宋鲁一脸的唏嘘。
“宋老客气了,小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白丁,上不得大台面。此前只因不平于有人挤兑拙荆,这才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随后突然记起小时候曾遇到过的一个老乞丐……”
秦鹏又将这个子虚乌有的老乞丐搬了出来,众人当真是又羞又恼,但偏偏又做声不得——谁让人家有如此大才呢?这会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又能怪谁?
“秦公子,我等皆为文人,承当今仁皇圣治,天下太平,诗词歌赋一途虽属末技,但却能陶冶情操,与人为善,或使人奋发向上。
从刚才秦兄所述语气来看,似乎秦兄对于诗词一道颇有微词?只是你我文人,上不能提刀勒马,下不能躬耕农地,唯有借诗词一途诉说胸中之抱负,倘有人能从中悟到些什么,也算幸事。
秦兄既然如此高才,又何必矢口否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