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母亲一个名分……”
年幼的少女跪在门槛前,背脊微弯,双手颤巍巍托着蟠龙佩,身姿柔弱,但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一下子将端王面上从容优雅打破了,怔怔的辨认是否听差了,顿了顿后,才勃然大怒,
“放肆!”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
陪同的王妈妈一下子摊到在地,心理狂叫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亲王殿下,是皇帝幼弟,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尝受到过被人恳求……恳求到被逼迫的程度?还是一个年仅十一的小女孩?
他愤怒的指着俞清瑶,险些失去理智命人把她赶走。
“好大的胆子,你!谁命你来的?你这番话……出去,本王就当没听到!”
从没人一句话就让他进退两难,如此狼狈!端王不得不承认,使他克制怒气的不是多年涵养,而是一丝丝……愧疚。不错,对眼前的女孩,他有股说不出的内疚,害她自幼没有母亲,许多年过着孤独无依的生活。
挥挥手,他忍着怒,“出去吧!”
可俞清瑶早豁出去了,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低吟着,声音千转百回,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注1)王爷可知,等待、思念的滋味?把一颗心悬着,朝也等、晚也盼,等得青山新雪。盼得绿水断流。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每个朝夕心心念念的等!若王爷对我母亲但凡有一分真心,怎舍得她心苦若斯!”
膝行两步。她抬起头,露出悲伤、哀求、怨艾之色,一双与沐天华完全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击中端王的心。恍惚现在哀求的不是俞清瑶,而是远在逍遥别墅的沐天华。
失神了片刻。端王才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丝羞恼,“哼”声道,
“本王何尝亏待你母亲?本王待她……胜过所有姬妾。若按你说,她苦若黄莲,怎么在逍遥别墅不见你母亲有一丝埋怨!”
“我母亲……是王爷那些姬妾吗?在王爷心中,我母亲到底算什么?是您无聊时的解闷的。还是你真心所爱!您将她藏在深山中,不予亲朋往来,至安庆侯府于何地,至定国公府于何地!”
“你!大胆!”就算亲生儿女也不敢当面顶撞啊,端王气得手指颤抖,指着她,忽低大声喝道,
“来人,给本王拖……出去!”
俞清瑶紧紧抿着唇,站起来。Www..Com深深看了一眼!那是什么眼神啊,被逼到极处,走投无路的困兽,激烈。屈辱,还有深深的不甘。
端王看见了这个眼神。这个眼神换在其他任何女人身上,他都不会在意。可偏偏是在酷似霓裳的脸上!仿佛利剑,比刚刚的哀求之色,更令他记忆深刻。
“等等!”
尽管震怒非常,可他还是吩咐道,“好生照看着,送到侯府。见过安庆侯夫人,再来回话!”
……
俞清瑶手脚酸软的出了别院。面对当朝亲王,她不是不惧怕,对方动动嘴皮子就能令人死无葬身之地,可不比周芷苓陷害她,还得找个理由陷害。可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目的为何,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也绝不后悔!
抬头望天,天空蔚蓝澄净,清风徐徐,黛瓦粉墙后高大绿树遮天蔽日,耳中传来长长短短的知了嘶鸣声。知了?知了?大概没有人会知了,她强烈要求给母亲一个名分背后的含义。
广平二十九年八月。
记忆没出错的话,母亲应该在广平二十九年十月底,十一月初之间,离开人世。她患有严重的心疾,稍微收些刺激便不省人事。她不是个好母亲,从来没尽过一天身为母亲的职责,可俞清瑶仍旧不希望自己的生母,妻不妻,妾不妾的。如果端王肯给个名分,哪怕是妾呢,也好过死后落得无处可祭祀的悲惨境地。况且,这两个月内,她大概会很快乐吧?
至于父亲。端王给母亲“名分”,势必会引起朝廷百官关注,老百姓也会在意。那样,父亲半年后,还会莫名被边疆的蛮夷害死吗?不可能!端王,以及端王一脉的势力,一定会想着法子保护父亲,否则传扬出去,先夺人妻、再逼杀其夫,皇室也不能这么霸道。以后端王府就成了众矢之的,明面上不说,可谁愿意往来?
所以,只要端王起了意,父亲就暂时安全了。再找个恰当时候,想办法把父亲调回京城。不拘哪里做个小官。母亲的百万嫁妆,她分毫不要!跟舅舅家关系微妙,她搬出侯府!带着弟弟,跟父亲住在一起,吃咸菜、啃窝头,她也心甘!救回父亲,别说对仇人下跪,什么屈辱都愿意忍!
当然,计划一切的基础,建立在端王对母亲的“真情”上,愿意给当了十年的“底下情人”给个交代。如果他觉得困难重重,不愿意呢?
这个,不是俞清瑶能控制的,几率在五五之间。
只希望,母亲痴恋多年,不至于连个名分都索要不得。
实在不成,也不要紧,还有后招。周芷苓心性恶毒,她母亲端王妃也不是善茬,大不了她天天参加宴会,刺激周芷苓去!反正最终目的只是将端王强夺人、妻的事情闹开来,闹大了,闹得人尽皆知,盖都盖不住,使得万里之外的匪人不敢针对父亲,保护父亲的性命不受伤害——当年她就奇怪,先丧母,后丧父,间隔不到半年,怎么她的命就这么苦!
现在想来。未必不是端王因母亲病逝后,迁怒父亲,指使人干的!
既然重生。当然不能见这种事再发生!
上了回侯府的马车,王妈妈原先去成衣坊买花样子的计划,全乱了。憋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肚子火气,婉转的劝导。“姑娘,不得不说……你太急了。刚刚在院子里,王爷多大度啊,若姑娘你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换了别人去,说不定就当场杖毙!哎呦呦,我的小心肝啊。现在还噗通噗通的跳。”
俞清瑶瞥了一下王妈妈,见其面上确实有惊慌之色,可眼中一丝惊讶,也没瞒过她。想到还需要王妈妈做个中间传递人,轻柔的一声叹息,眉宇间仿佛凝聚无数哀愁似地,
“住在逍遥别墅,就真能逍遥吗?端王如果真心,岂忍心母亲受委屈,亲人都不得见?若是母亲能光明正大站在王爷身侧……”
最后一句。故意说了半截。
王妈妈不由自主的想,夫人真能从“俞家妇”的身份中解脱出来,成了王爷身边人。那凭着这些年的宠爱,王妃都得倒退一射之地!那跟在夫人身边的自己。不也赤手可热了?又何必惦念着每个月下山卖花样子的小钱!
心头火热,急得她忙忙的送俞清瑶回了安庆侯府,又到别院回禀一声,一路快马,回到逍遥别墅。把俞清瑶对端王的“大逆不道”之言一说,沐天华顿时沉默了,许久,才轻叹,“喆喆真心为我!”
身为女子,哪有不担心青春逝去、花容不在,失去情郎的喜爱呢?不然,干嘛每天花费那么多时间保持容貌?嘴上不说,可心理……也曾暗暗想过,没名没分,将来怎么办?
这下好了,喆喆挑破了这层窗户纸。虽然太突然,却把她想说,但不敢说的,大声说出来。剩下的,就看老天吧!老天眷顾她,她便多活些日子。若不怜惜,大不了一个死。
“顺娘,你派人到山下打探,若王爷去见惠太妃,便速速来回我;若没有……就罢了。”
惠太妃是端王的生母,端王若是有意,肯定会与惠太妃商量。
顺娘、药娘等陪同天沐华的侍女,则私底下商量,有的觉得俞清瑶出人意料,非常勇敢,有的则觉得俞清瑶毫无教养,突如其来的昏招把所有人都逼到极处,太过可恨。
至于俞清瑶自己,五天逍遥别墅的快活日子结束后,必须面对名节有亏的母亲,对她的影响——静书社名存实亡了。
那天长公主宴会后,大杜氏就派人来说,柳氏姐妹年纪不小,需要学规矩,不能常常来侯府了;靖阳候府的杜芳华,则借口生病,须得“无期限”调养;阮家,阮星盈上门,开门见山道,“我们姐妹都很喜欢你,但你的母亲……对不起,雪萍妹妹将来要嫁给十九皇子的,名誉上不能有任何损害。”
对此,被嫌弃的俞清瑶表示理解。
元姗儿喜欢热闹,人少了大半,气氛古怪,觉得无趣,也渐渐少来;唯独一个元清儿,不仅常来,还过分的把静书斋当成她的家,指使丫鬟起来比俞清瑶这个正牌主人还理直气壮。
俞清瑶不懂。
前世她闺誉受损,别人都是处处躲着她,背着她嘀嘀咕咕,一见她看过来,就捂着嘴嘻嘻笑着,跑开了。她习惯别人嫌弃、辱骂,却不知会有人蹬鼻子上脸,自己不那自己当外人的!
“你赖皮怎么不走呢?”
“走,走到哪里去?你我是表姐妹,忘记了吗?”
俞清瑶心道,前世我们也是,怎不见你来?
“嘻嘻,我就是想看看,你那张镇定如常的脸,什么时候会变色。”元清儿舒服的靠在摇椅上,随手摘了个葡萄,一边咬一边说话,好没形象,“除了刚刚知道表姑母的事,之后你都是板着脸,我觉得你心理肯定有个成算。来,看在我不嫌弃你的份上,说来听听。”
俞清瑶不语。
“来嘛来嘛,你还怕我告诉别人去?”
怕?怕什么?她怕的是细雨无声!
“我打算……”
“什么?你疯了!你父亲还活着呢!”元清儿大叫,跳起来骂俞清瑶异想天开,又说她把沐天华置于进退维谷之地,对不起爹,对不起娘,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女。
天天来,天天骂。
俞清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没听见。
骂了约五六天,不知哪里传来的一股风,称远在边疆的俞锦熙,其实早就跟妻子沐天华夫妻和离了,官府有备案,是俞锦熙亲笔书写的“放妻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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