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已垂头凝神不语坐了很久了，他手中的佛珠也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下来，木鱼声也很久未响起，两人就在这黑夜中的几团将熄未熄的火堆旁，一瞬不瞬的沉默着。
“怎么样，花花小娃娃，我对于佛经一途的理解，可比的上你在那个空间中无限循环的反复观看冥想？”
顾卿听着赤峰的话，心里微微惊讶，却并未表露：“就知道瞒不过前辈，那一处空间是我一次从小世界成功走出后，得到的一个训练场。
虽然这些时日读的佛经多，但要说理解，肯定是无法与您相提并论的。
只是同样，在那空间里的记忆，晚辈一生不忘。”
赤峰想到自己在福地被那个空间覆盖一瞬间窥探到零星记忆，不由神色黯然。
那么多血，那么多的死亡，这个小家伙经历的一切，现在没有疯狂，只能说忍耐力是真的强大。
他真的很难想象，每天和你一起嬉嬉笑笑，给你庖丁解牛，做好美味饭菜的人，每天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她的身体在修炼功法，神魂意识还要进入那片空间，在那么多强过她无数倍的各色种族之间生死对战。
甚至为了抢夺时间，她可以将自己的神魂割裂开来，同时学习不同的学识和技能，还要一面厮杀不止。
每日游走在生存和死亡之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什么在她身后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做，真的让他很是好奇。
“其实，你也可以不必那么辛苦，我见过好些域外之魂，他们虽然努力完成任务，也只是完成任务就好。
任务之余，没有一个如你这样夸张的拼命的。”
顾卿笑笑不说话，九渊的任务者虽多，可大家境遇不同，起点不同，面对任务世界的态度自然不同。
九渊中有没有二代？肯定有！
九渊中有没有拉帮结派？肯定有！
九渊势力盘根错节，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那么任务者有七情六欲存在自然是常情，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给后代，给自己创造舒适的环境，肯定也是正常。
九渊，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社会，里面形形色*色的任务者，好的坏的什么都会有。
而她，只不过是幸运的被选中，有机会活了过来，而又非常不幸的成为了上面一方大佬的工具，一个注定会灰飞烟灭的工具。
顾卿不知道吗？她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哪怕是一个工具，她也想在上面力量倾轧之下求得一个活路。
为什么每天都要进入虚拟空间里不断开启杀戮？
因为痛苦！
随着她的成长，体内力量的积累，一股莫名的血煞之气就时不时地会从她的神魂中窜出，想要占据她的清明，开启杀戮。
顾卿不知道这股无法控制的血煞之气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这鬼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但她用尽办法也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神魂中将其剔除，只能寻求各种办法克制其不断增长。
神魂分割就是其中之一，将那股血煞之气逼进其中一部分，那部分神魂留在虚拟空间之中，和无穷无尽的虫族一起厮杀。
满足其需要杀戮增长的渴*望，也让自己可以暂时性不受其干扰。
所以，顾卿每天都进入虚拟空间，在里头不断杀戮，在自己的死亡和那些生命的死亡之间，不断寻找自己的清明与平衡。
有时候，那股血煞之气涌上神魂让顾卿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她都想和这鬼东西在因果恶孽之中同归于尽，总比自己失去控制，成为一个杀戮机器来的好。
所以，轻轻松松的完成任务，不必逼得自己那么紧？
不存在的！
只要她敢停下来，只要她放弃，一切都完了。
这可不是享不享受，轻不轻松的事情，而是停下来就要不要命的事情。
花木前辈曾说过，进入九渊成为任务者，就意味着将自己的神魂超脱小世界，不可以通过规则继续轮回。
死了，那神魂就彻底归于虚无，成为这虚空生命养料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分子。
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一切的一切，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所以，她怎么敢片刻放松。
研习以前不怎么喜欢的佛道也好，拼命修炼也好，也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前辈，您一直觉得自己活腻味了，我和您不一样，我活不腻味。”
这九渊的亿万位面，她才去了几个？
这世间的好吃的，她才尝了几样？
这么多世界的风景，她才窥视过多少？
要她说活腻味了，停下来休息？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顾卿是什么人啊？一个六岁就要放大大小小十多头牛，被牛角吊着飞起来摔地上，抹一抹脸上的血水，还要爬起来再度爬起来，生怕自家牛跑了的农村娃。
轻言放弃，绝无可能！
当年她可以六岁就为了自己将来可以读书去放牛挣钱，现在也也一样不会放弃这哪怕没有可能的一点点希望。
未来还没有到来了，怎么就知道一个工具被利用完了以后，不可以找回自我，保存自我？
赤峰撇了撇嘴，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有力气和他说什么活的腻味不腻味的，看样子这个心理状态一直就挺好，没有崩掉嘛！
果然是血肉生死里爬出来的溅骨头，轮不到他来心疼，他还是别瞎操心了。
“谁说我活腻味了，你还有心思和我斗嘴，也不怕这个年轻漂亮的和尚将问题回答出来，继续为难你。
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没人管你！”
顾卿笑了笑，传音道：“赤峰前辈，您的嘴比您的心和行动硬得多！要真的不愿帮忙，那您不会与我一道出来。
不过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来这位十已师兄，不会继续问下去了。”
果然，顾卿话音一落，十已双手合十，唱一声佛号，便不再继续。
“这位师弟，你对于佛法的研习确实比我精深许多。
你的问题，我目前的佛法修行，还无法解决。
暂且需要回梵音寺消化，若是你愿意，可以和我一同回去。
有我在，保证不会有人因为你的种族而为难与你。”
顾卿赶紧还礼：“十已师兄哪里的话，论正统佛法，还是师兄强的，我不过是些歪门邪理罢了。
至于回去，想来师兄也是知道的，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师父得到的功法，可以在人境有所结果，而非要束之高阁，令其蒙尘。”
十已皱眉：“师弟，你须知晓，怀璧其罪。”
顾卿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单纯：“师兄，事在人为。”
十已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他知道这件事真的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师弟，保重。”他身上拿到了方才顾卿给的一枚玉牌，里面就是许多的大乘佛法，以及一些至宝，须得赶紧赶回梵音寺。
“十已法师，请留步，老夫有些不解的地方，想要你帮我解解惑。”
符天罡和李云川也慢悠悠缀在十已和尚的身后，等离开那片地界的时候，终于走到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十已见两人笑眯眯的模样，知道今天这事不说清楚是不成了。
“见过二老，两位可是为了师弟而来？”
这就直接叫上师弟了？李云川笑了，看样子那个小和尚是通过了十已的测试。
“没错，我想知道，他是否有可能对人境心存不善，是否会毁去人族根基？”
“阿弥陀否！”十已对着两位前辈唱了一声佛：“敢问二位前辈，人族根基是什么？”
这还用问，自然是人了，没有人，就没有传承，就没有未来。
而他们大多数的修行者就是从普通人群众走出来，能走到哪里，靠的是自己的悟性和天赋。
在普通的人类都可以生出最惊才绝艳的孩子，只要加以培养，将来又是一方守护人境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