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惨白,喘不过气,干脆不再挣扎。
婢女紫宵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低首不敢看主子。
君烨熙吻得重,心头怒气难消,察觉到她的不适,还是免强放开了她,“不舒服么?大夫说你身上的灭情水之毒已侵入血脉,脏腑俱伤,本应已死,是服食过的灵珠保了你性命。本尊在你昏睡期间已将血灵珠喂你服用。如今你虽已服食了雷、水、血,三颗灵珠,却仍旧身虚体弱,无法复原。唯有将凤灵珠也服用,才能回到你之前的健康水平。据本尊所知的消息,凤族圣女洛吟雪在约二十年前曾离开过凤族二年,在差不多十八年前又回了族内。现在凤灵珠在洛吟雪手里。”
上官惊鸿面色平静无澜,“我知道。”荣妃太过神秘,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起她建立了一个自己的势力圈,连东祁老皇帝祁晋都有所忌惮。她的娘亲,也就是荣妃的姐姐洛吟雪也是在生前给她留下过五十万两的银票,没有动用过汝南郡王府的财产,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在查关于洛吟雪与荣妃背后的秘密了,洛吟雪就是离开凤族的那两年在汝南郡王府生下了她。君烨熙刚才所说的,她早就知道了。
君烨熙又道,“凤灵珠乃凤族至宝,除非灭族,不然是不会交出来。本尊原想设法灭了凤族,只是,洛吟雪是你的生母,怕你不高兴。”
“不劳圣尊费心。”上官惊鸿冷淡地说,“感谢你赠予的血灵珠。凤灵珠一事,我自会处理。”
“虽然你还是这般面无表情,能从你嘴里说出感谢二字,本尊的血灵珠也算有所值。但本尊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你比谁都清楚。”
“我也说过不止一次,你要的,我给不起。”
“上官惊鸿,你能不能有点人性?本尊对你的这片心,你就无一丝动容?”
她抬眸望住他,“如果一个女人纠缠你,深爱你,对你倾尽一切,你就会爱她吗?”
“本尊不喜欢的人若敢纠缠,只会是死路一条。”他说得毫不犹豫。
“同样的道理,我不喜欢的人,哪怕再爱我,我也不会爱上。君烨熙,我跟你是同一类人。不同的是,我杀不了你。”
“哈哈哈……”君烨熙突然笑了,笑声霸道讽刺,邪气得令人头皮发麻,却带着一股苍凉。那是一种得不到所爱的深深悲哀。
尽管寝殿中烧着暖炉,气氛却冷得如万年冰山,融化不了的恶寒。
婢女紫宵恐惧得瑟瑟发抖,上官惊鸿未当一回事。
君烨熙一甩袖,血色妖瞳中蓄着怒气离开,走到房门口又止步,“好好照顾她。”
“是,圣尊。”紫宵恭谨回话。
直到君烨熙走了,紫宵才松了口气,“郡主,奴婢去让厨房送吃的过来。”
上官惊鸿点头,“顺便备着热水,本郡主要沐浴。”
“是。”
等用过膳沐浴完毕,一名侍卫来传话,说君烨熙让她去一趟轩至殿。
门外备了奢华的软轿,上官惊鸿上了轿子,几名宫人将轿子抬到抬往轩至殿。
下了轿,上官惊鸿在婢女紫宵的掺扶下走入殿中,她的步伐有些虚浮,两天前身体被太过残暴地摧残,她的腿间仍然很疼。
殿厅内,燕玄羽与北棠傲正状似悠闲地品茗,一见上官惊鸿,并不讶异,却看痴了眼。
她一袭白裳,气质清新似水莲,又有一种冰清玉洁的仙气,脸色苍白无血色,荏弱纤纤,美得让人感到虚幻,又无形地让人自心底升起一股疼惜。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
燕玄羽不由自主地喃醉出声,“鸿儿,你还是这般的绝美出尘。”原以为她失了清白,他的心将不再为她跳动,事实却并非如此,依旧爱她甚深。
北棠傲克制不住地向她走过去,却被她清冷的目光一扫,止了步,“是来看朕么?”霸道的眸光蕴藏着黯然与不甘,“朕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无颜见你。”
“北齐皇帝成为了阶下囚还有脸自作多情,真够厚颜无耻。”一道红影一闪,君烨熙已出现在殿中。
北棠傲面色寒青,忍着不便发作。
上官惊鸿睨了君烨熙一眼,“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君烨熙三击掌,两名侍卫押着燕流风走进殿,“是谁想出的阴谋害你失了清白,本尊就要谁偿命。”
燕流风刚想说什么,燕玄羽抢在前头开口,“勾引祁云的玉琉璃是燕流风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燕流风就是主谋。”
“你含血喷人!”燕流风愤恼地吼道,“明明是你威胁我,叫我……”
“东窗事发,臣弟与皇兄你向来有过节,皇兄自是有什么坏事都推到臣弟身上。皇兄一定会说是臣弟是主谋,你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燕玄羽一派气定神闲。
燕流风气得咬牙切齿,“燕玄羽,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倒推得干净。本来就是你……”
“皇兄与臣弟不和乃众所周知,臣弟若是要往东,皇兄想必只会向西。又岂会听命于臣弟?”燕玄羽一脸真诚的无奈,“你虽然是我皇兄,可上官惊鸿是我心之所系。事实很清楚了,你恨恼西靖国已让我掌握了实权,于是让玉琉璃巴结祁云,岂知祁云不屑玉琉璃那种贱货,于是你恼羞成怒,要杀了祁云,又苦于无机会下手,只好借助上官惊鸿的宝华殿,调走上官惊鸿才方便让祁云死于淫毒。”
“你……”燕流风气得浑身发抖,“根本一切都是你操纵,你让人训练……”
燕玄羽手中折扇一横甩,一枚暗器飞射,燕流风瞠地瞪大眼,话未说完,喉咙被射穿,身躯砰然倒地,张大着嘴,眼神恨怒不甘,死不瞑目。
没有人惋惜这具尸首,对在场的几个男人来说,不屑一顾。对上官惊鸿来说,一个处心积虑想替苏盈月报仇要杀她的人,死得好。她之所以这么久不动手除掉燕流风,是知道他这条贱命有人会代劳,就如现在,根本无须她脏自己的手。
北棠傲倒是有点可惜燕流风这枚废棋没派上什么用场。
君烨熙冷然一笑,“杀人灭口么。不想他说你让人训练了何物?本尊可以阻拦,却没兴趣拦。”
“圣尊此言差矣。”燕玄羽痛心地说,“燕流风是本皇子同父异母的亲皇兄,本皇子又岂忍心杀他?他害得惊鸿差点没命,本皇子不过是大义灭亲,为惊鸿报仇。”
“燕流风死得可真‘屈’。”上官惊鸿面色盈起淡淡的讽刺。
“玉琉璃的尸首还停放在宝华殿,小鸿儿要不要去瞧瞧?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君烨熙看向上官惊鸿。
北棠傲从袖袋中拿出一纸信笺,“这是在玉琉璃身上发现的,是燕流风承诺将来若是回西靖国得势,立玉琉璃为皇后的亲笔签名笺,能证明玉琉璃是受控于燕流风。鸿儿,你在玉琉璃尸首旁不是看过一眼么。”
“把信笺跟玉琉璃一块葬了吧。”上官惊鸿留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小鸿儿,你就这么走了,不想听听本尊之前命人烤问燕流风,得出什么结果?”君烨熙似笑非笑地扬起了邪气的笑容。
不消说也是燕流风说是受燕玄羽指使,事实上,确实是这样。她早已在玉琉璃临死前使用特异功能,从玉琉璃思想里得知了真相。上官惊鸿没有回头。
燕玄羽不由得紧了心弦。直到连君烨熙也离开了轩至殿,才稍舒展了眉宇。
傍晚的天空昏昏沉沉,雪花纷纷扬飘落,寒风一吹,如柳絮般四散开来。
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白,一片洁净。
冷得刺骨。
上官惊鸿走在雪地中,婢女紫宵为她撑着伞。
一只大手接过紫宵手中的伞,紫宵接到眼神,会意地退下。
上官惊鸿止了脚步,“本郡主以为圣尊很忙。”
“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即使再忙,本尊都会抽时间陪你。”君烨熙将手里备好的女式狐裘大衣披在她身上,“小鸿儿,你身子骨虚得很,要是再冻病了,本尊会很心疼。”
“我没有自虐的毛病。”她淡然说,“刺骨的寒风,能让我醒神。”
“你想知道什么?为何不处置北棠傲与燕玄羽?暂时不杀北棠傲,有理由。至于燕玄羽,会成为本尊利用的棋子。本尊已派人给西靖国老皇帝送信,他不交出江山,便杀燕玄羽。”
“没有一个皇帝为了儿子,会将江山拱手相让。”
“本尊当然知道。只是这样的信笺一出,西靖国其他皇子会希望燕玄羽死,心藏野心的不会放过机会。等西靖国一乱,本尊再出兵攻打,会省不少事。”君烨熙阴寒的眸光放柔,“如此机密的事,告诉你,可有一丝感想?”
她摇头。
“不问为何暂时不杀北棠傲?”
“不想知道。”
“本尊命人逼北棠傲与燕玄羽服了断肠散。他们兴不起什么风浪。”
她的视线看向白茫茫的雪地,尽头是宫墙,不知祁云,现在如何了。他被底下的杀手出卖,受了重伤,有没有好好听她的话治伤?
君烨熙僵白若尸的面孔添了隐怒,“思想这么不集中。你对本尊的事就这么没兴趣?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不仅止是血族圣尊,天下最大教派天魔教的首领,更是南权国至高无上的帝君?”
“不是第一次向我强调你的身份。”
“本尊只是要你清楚一个事实,只要本尊才会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底最强的至尊!”
“我明白。”她总算望住他,“你十岁便创立了天魔教,至今二十年,教众规模已扩大到数百万。你的野心是与生俱来,还是一个十岁的孩童时,就妄想掌控天下。”
“妄想?”他微眯了妖异的血瞳,“要不了多久,本尊会告诉你,这是现实。”
“所以。”
“你又想说,江山与你,在本尊心里哪个重要?”
“其实,从来都不必多此一问。”她自哂,“因为答案就摆在那里。你是一个为了权力与野心而存在的人,是我的问题太过可笑。之所以可笑,也是被你纠缠得无比厌烦。”
他冷下了面孔,脸色比寒风更森冷,“你一定要一而再地激怒本尊?”
“从你纠缠上我开始,我们之间,注定敌对。我宁可与你为敌,宁可你杀了我,也不愿再如曾经般向你虚予蛇伪。除非,你放弃我,是改变我们之间敌对关系的唯一可能。”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道,“本尊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大掌钳住她的下巴,“就算你死,也只能是本尊的鬼。虽然你被祁云破了身,但灭情水之毒未解,除了本尊,哪个男人碰你,你依然会死。”
她被捏得生疼,“毒发已使我脏腑受损极重,就算与你圆房,也解不了我身上的毒。我现在能活着,也是三颗灵珠吊着口气,虚弱的身躯经不起摧残。圣尊若是要杀了我,可以下手。”
他邪气的目光蓄满威胁,“你当真以为本尊不敢?”
她面色淡逸无波,清淡冷傲的神情,表明了无惧。
她是真的不怕死。他猛地抽回了手,“小鸿儿,天地阴阳,男人与女人本来就该在一起,而江山与爱情,并不冲突。本尊完全可以两者兼得,为何,你一定要逼本尊选其一?”
“我没有逼你选。”
“那又为何问?”他眼中闪过不理解,“本尊完全可以骗你,说你比江山重要。你冰雪聪明,瞒不过你,也不愿意骗你。不欺骗,是太过在乎。”
她悠然叹息,“我之所以会提到这一点,是要你明白。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眼里只有江山,江山大于一切。在有需要利用爱情的时候,你会利用。就如,你用血灵珠威胁祁云撤离,掌控北齐皇宫大权。”
“你当时不是……”他邪肆的瞳仁里飘过意外。
“我虽然昏过去了,意识却是清醒的。”
“若知道你能听到本尊说的话,也许……”
“怎么说不下去了?”她淡淡地笑了,“也许你就不威胁祁云了?祁云不撤退,你夺不到掌控权。让你重新选,你还是会做一样的事。”
“当本尊终有一天,站在权力的最巅峰,你相伴在侧,俯视万里山河,你就会明白,一切的牺牲都值得。”
她不置可否,“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在你眼里,野心权位大过一切,你不会打心窝里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你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而我,爱情之于我,高过权势浮华,我能为感情牺牲一切,连同我的生命。我要的,是一个能同等对待我的人。而你……不能。”
他沉默了,她心如明镜,也太过犀利透彻,令他无法辩驳,“你以为祁云能?如非他命不久矣,本尊就不信他能做得到!”
“我信。”她微笑着,笑容里有了丝苍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怕前方只是一条死路,要么不爱,一旦爱了,我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就像曾经,能为了冷铭寒背叛组织,冒生命危险杀了叶克林。现在,同样能为祁云付出所有。
“你太天真了。世间没有爱情是永恒的。”君烨熙唇角勾起了嘲讽的笑痕,“为爱而死的人,都是傻瓜。你傻得无可救药。”却又执着得那般迷人,让他不由自主沉沦。
她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雪花飘落在她身上,纯洁无暇,她就像不染纤尘的仙女,美得如梦如幻。
原以为她失了清白,他会嫌弃,这一刻,竟觉得她惊世般的圣洁。
疯狂的嫉妒划过妖异的瞳底,他妒忌祁云占了她的清白,九世圣女,九世的清白之躯就那样给了一个将死之人。
上天何其不公,他一身罪孽,相貌异于常人,受尽异样的眼光,哪怕血族当他是魔神,也不过是认为拥有他这样的异类首领,才能庇护血族繁荣富强。没有一个人真心待他,她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丝光明,她却从不曾回头看一眼。
心,狠狠地痛。
疯狂的愤恨在心中交杂,他的神情怒得扭曲,却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绝美的背影。
一步一履,她走得虚浮无力,弱如风中柔柳,让他想无尽地呵疼。看似柔弱的她,却又比天下任何女子更刚强。
“不管是怎样的你,都令本尊深深迷恋。你让本尊如何放手?”君烨熙森冷绝然地笑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你会死,本尊也绝不会将你拱手让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