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不重要?嘻嘻,最重要的是,你是谁!呐呐,你别过来,嘻嘻,……哎呀,我看你怎么漂亮得不象一般人儿呢,敢情你是那天上掉下来的,简直装对翅膀就是天使化身,若是再梳上几根青丝云鬓,穿上一件袈裟就是吴道子画中的菩萨,那个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菩萨摩诃萨,嘻嘻……”
“你是谁?油嘴滑舌的,胡说些什么呢?再不出来,我可真要生气了!”素心言有些气恼,将手中青云绸重重一抖,绸端的金铃发出一连串“叮铃铃”的脆响,甚是好听,向着大石之后的那人大声嗔道。
“唉,说你呢,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放下执念,方得自在!”这个怪异声音说罢,一个人从大石后站出,却以背对着素心言。
素心言微微一怔,抬头看去,只见大石旁站着一个人,一袭青衣打扮,虽是背对了自己,看不见面容,长身玉立,腰挂一柄短刀,约二尺长,刀鞘有些似心中那个人所配的式样,甚是眼熟,微明的晨光下,在左近扶疏的柳树掩映中,衣襟翩飞之际,其背影却一动不动,虽显得有些生硬,但也潇洒俊俏,可以想见,眼前之人定是一个年轻男子。
素心言心中很是诧异,遂缓步走上前去,站在大石五步处,在微明的晨光中,柳荫遮蔽,看不清那人是怎样的情状,遂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找我来此何事?”
那青年男子傍着大石一壁,身形一动也不动,眼望柳林深处,背对了素心言,似是捏着嗓子,嘶哑着,缓缓说道:“小言,你来了,妙极。……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见今夜天气甚好,所以约你出来坐坐,赏赏这里的苕水夜色,……。”其声音有些烟沙,有些尖利,好象喉咙发音处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
“你究竟是何人?怎地知道我的名字?……若你不说,我这便走了。”素心言很觉无聊,说罢,转身欲行。
“慢!……你可还记得我手中这把断刀?还有那冰泪草?这许久的日子不见,你还好吗?……今晚夜色极好,已是好久未曾看到如此美丽清幽的月下柳色的景致了。”那青年扯着沙哑尖利的声音说着,抽出了腰间断刀,随手在身旁舞了一个刀花,刀芒划过一道幽蓝色的暗影,身形依然一动不动,便如一个木桩似的。
“断刀?冰泪草?你手中这断刀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冰泪草?……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猜猜。……这断刀可是救过你的命呢,至于冰泪草,可是救命的呢。至于这鬼洞寨,那是我们温暖宁静的家,你忘了?前些日子前,那时候,你常对我说,你只希望有一天能和我去北方看雪,看那纷纷扬扬的象蝴蝶般飞翔的雪,去感受雪花在温润的掌心融化的那种感觉。你还对我说,你要嫁给我,做我美丽的新娘,圆这一生一世来的理想。你要给我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家,让我感受爱情的温馨与亲情的温暖,你要给我生一群可爱的娃儿,嘻嘻,……然后,我们老的时候,坐着轮椅,去看海中的夕阳,……。怎么!你全都忘记了吗?”
那青年男子缓缓抬起手,扶着身旁大石,依然一动不动地背对了素心言,似乎很是神伤的喟然叹息一声。
“我呸,什么雪,什么家?什么……娃儿?什么跟什么呀?你胡说些什么呢?你……你再不说你是谁,我可真的要走了!”素心言脸浮红云,有些气恼,又有些羞涩的说道。
“小言呐,……这么些日子来,我就象做了一个梦,当醒来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身旁,是如此真实,生命……真的好美好……,只希望就这样站着,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千年,一万年,……就这样站着,永远在你身前。”那一口故意做出的忸怩烟嗓发着沙哑尖利的声音,呢喃着。
“你……你是……胡说八道!”
“小言,夜凉凉的,一个人站在这柳林河边,别着凉了!现在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猪瘟呢,你自己要保重身体才是。”那青年男子手中断刀轻轻挥动,一上一下,背对了素心言,关切的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呢?猪瘟?你才猪瘟呢。快说,你是谁?……你是他么?你是他么?可你的声音……。”素心言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
那青年男子未搭话,背对着素心言,自顾自的,扯着一口烟嗓,仍是悠悠说道:“我记得在好久好久以前,神界的祝融和共工打仗,祝融喷出的神火烧红了半边天,一大片火焰烧到了青埂山,而那时,我道行浅薄,未能躲过劫难,幸得一个老人家取来观音菩萨的甘露泉,日日给我吞服,使我得以存续,并因此获得天地之灵气而有了灵性,成了如今的我。我还记得,在我得了真灵后,去天庭争斗,被打成重伤的时候,禀性极弱。后来,我在崦嵫山上,听天上来的那个叫秋原慧的神仙姐姐说,在传说中寒冷的雪山上,生长着一种绿色的小草,每个叶片上都挂着一颗冻结的泪珠,如果有幸找到它,并把那颗冻结的泪珠放置在心窝里,人就会永远永远健康的活下来,永远永远的爱这世界,并且永远永远地与鬼洞寨的一个女子相爱……”说到最后,语气中,似乎有着许多怅惘,失意。
素心言听到此处,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回应,又似是自说自话,道:“你在瞎编什么呢?什么青埂山?什么崦嵫山?什么雪山上的冰泪草?……你,你别把宛皓若扯进来,好了,你闭嘴,……你别胡说了。”声音却是愈说愈小声,说到最后,眼中不禁闪动着了泪花。
那男子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于是我决定去那遥远的雪山上寻找那棵传说中的冰泪草,家里人劝我不要去,太危险了,可我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自去。家里人很无奈,便任我前往。……要出发了,家里人为我套上御寒的皮褛,问我:你确定要去吗?是的!我坚定地说。……于是我变作一只九尾狐狸,驾着烟云,很快就来到了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脚下,我整了整御寒的衣帽,对我自己说:真要上去吗?很危险的,不怕吗?不怕!我心里告诉自己,仍是那么坚定。我到了山顶上,只见漫天的冰雪象石块一样砸来,寒冷的狂风象急电一样袭来,我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得厉害,对我自己说,回去吧,看看都给冻成冰棍的了……。最后,在我的意识快要消失时,我对自己说:‘我……不回家!我不可以不找到冰泪草的呢!’是呀,我的脾气很倔,我太任性了。”
说到此处,那男子的音调有些颤抖,似是极力在忍受一种莫名的苦痛。
素心言心里突然隐隐有一种不安,她不再说话,静静听那男子说话,沉浸在这男子话里表达的情景中,神情中透出无限的凄婉与伤感。
那男子突然不再说话,默然良久。
“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素心言不再反驳,等了一会,柔声追问道。
那男子喟然叹息一声,悠悠说道:“后来……我姑姑来了,脱下了自己御寒的虎皮斗篷,披在了我身上,抚摸着我冻得有些发紫的脸,姑姑将自己身上的热能输进我冰冷的身体里,对我说:‘回去吧!好吗?可怜的孩子,别再找了,根本没有那种草的。’我仍是那么固执,对姑姑说,‘不,再找找看,会找到的!’‘好吧,那就再找找看……。’姑姑亦是冻得厉害,颤抖着身体,拉着我的手在那白茫茫一片的山顶上四处寻找。”
素心言静静听着,眼泪突然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我们正在风雪中四处寻找的时候,那棵冰泪草的守护者寒冰天魔来了,他将整座山冻结成了一块巨冰,让风雪更加猛烈。我在慌乱中,紧握姑姑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我顿时失去了方向,只感到一股力量不断地把自己向上抬起。……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寒冰天魔已经走了,风雪也停了,但姑姑不见了,我无力的坐在雪地上哭,突然发现脚下有一颗绿色的小草,薄薄的叶片上挂着几颗晶莹的冰珠。这就是我要找的冰泪草,我捡起这棵小草,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哭着到处寻找着姑姑,……。可是,我找了好久,却再没有找到姑姑。后来,我的哭声感动了雪山的山神,他告诉我,我的姑姑将自己身上的热能输进我冰冷的身体里后,便再也无法抵御寒冰天魔强大的魔力,被寒冰天魔施了魔力冻结后,掉进了雪山的山底。当我将要被寒冰天魔施魔力吸进冰窟窿的时候,姑姑用尽了最后所有的力气将我举了起来,并将寒冰天魔打成重伤,但姑姑最终却被埋在了雪山下面,……。而我那时就在雪山顶上捡到了那棵冰泪草。我是多么的蠢,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因此失去我唯一的姑姑呢,我现在才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是多么任性,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可笑……,是啊,当我得到的时候,我也在失去,可我却没有珍惜……”
那青年喃喃的说,语音幽幽,似是在轻轻啜泣。
素心言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却任由伤心的泪水从眼角肆意的流出。
“姑姑真的太好,真的太伟大了,可我现在却没能力去救出姑姑!……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能力了,我一定要去救出我的姑姑。”那青年男子背对着素心言,身形一动不动,双手软软地垂下,那把断刀亦是低垂在地面,只有长长的衣摆在吹过的晨风中轻轻飘动。
素心言在数步之内,却能听到他轻轻的啜泣声,似是很伤心。
“后来,怎么样了?你没有出事吧?……”素心言不禁潸然泪下,轻声饮泣,追问接下来的故事。
“后来,那个雪山的山神帮助我回了我的家。可我现在先得找到那个人,把那支冰泪草给那个人,救他……”
听到此处,素心言将眼角的眼泪擦去,展颜一笑,道:“那个人是谁呢?可以告诉我么?……或者,我说不定也能帮帮你呢?”
素心言凝神看着大石旁这个男子高挑挺拔的背影,搜遍了记忆深处,但所有的印象之中,却从未曾见过,心中狐疑不决。
“嘻嘻,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呢,所以,你无论如何须得帮我呢,小言。”那操着烟嗓的男子这时却嘻嘻一笑,语气中似乎已是放下了所有重负,却未直接回答。
“好罢,那你也得告诉我你是谁?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必须找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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