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是座军城、坚城,营州来到这里后,军城也不像是个军城了,城内“违章”建筑无数,李思钰也不去理会,在他看来,自己永远不会困守在城内的,若真到了那种地步,自己也已离死不远了,所以他也不去理会百姓是否一再“违章”搭建窝棚。
不但城内窝棚无数,城外亦是茅草屋遍地,自营州军入关后,尚未有一次庄稼成熟之时,整个河东道、河右、东都、关中依然未能摆脱饥饿困苦,但是潼关却与其他城池不同,这里是营州军驻地,有营州军所在,钱粮就短不了,如同磁石吸引着无数百姓聚集在周围,依附在营州军身上存活。
潼关并不阻碍他人进出,夜晚虽也关闭城门,但也不是不能开城,但能让守门卒开城只有少数几人,鱼玄机就是其中一人,因她腰间悬挂着大帅府黑虎腰牌。
按理,她顶多也就一歌『妓』,在登仙楼“打工”罢了,是不可能悬挂大帅府黑虎腰牌的,能悬挂也只有大帅府不多几人罢了,可她偏偏就有!
这是还得从阿蛮那里起,阿蛮『性』子欢实,是个待不住的主,不时会带着一帮娃娃们,骑着甚是老实的“大马”在城内城外转悠,见到看不过眼之事,无论人家愿意不愿意,先开打再,闹了不少让人无语之事,可偏偏阿蛮乐此不疲,他人又不敢去大帅府,去向李思钰告状,对此李思钰所知也不多,只知道她经常跑出去疯玩,一玩大半不回家。
在李思钰前往太原府后,德子、棒头一帮孩子又都离开了潼关,独独只剩下了她自己,在府中可是老实了几日,跟着张氏学起了女红来,这让杨复恭甚是满意,为此还大大夸奖了一番。
可阿蛮是个什么『性』子?
没过几日,阿蛮又找到了玩伴,就是李思钰收留的一干孤儿,交给从营州跑来的宋钰老宋和牛俊国老师孙录等一干穷书生教授,有了这些玩伴,阿蛮又恢复了往日阿蛮大帅威风起来,带着一帮娃娃在城内城外转悠,当起了“衙役”,而且还是无人敢管的“衙役”。
一日阿蛮带着一帮娃娃出城巡逻,正巡逻城西窝棚时,就见到了不法之事,见一男子在抽打一『妇』人,而且还围观了不少男女老少,阿蛮是谁,见到这种事情又岂能放过?
手一挥,呼啦啦一群军卒上去,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男子按住,把『妇』人救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乱』揍,『妇』人却哭的稀里哗啦。
于是乎,那『妇』人就成了月理朵的“打工妆,哭的稀里哗啦的『妇』人就是鱼玄机,被按着噼里啪啦打屁股的男子就是鱼玄机相公赵三!
因粮食短缺,赵三与鱼玄机争执了起来,一怒之下,打起了鱼玄机,正巧被阿蛮撞见,可不就好一顿臭打吗。
人是打了,可也把人家的生计打散了,只能躺在床上养病的赵三无法出去挣口粮,阿蛮只得把鱼玄机扔给月理朵。要也是奇怪,不就是打了一顿板子吗,阿蛮身份摆在那,都已经答应给他们在城内找一处所居住,可赵三死活不愿,登仙楼又是什么地方?生意主要还是在夜里,没法子,阿蛮就把自己腰牌给了鱼玄机,等赵三伤好后再还回腰牌。
沿着街道,鱼玄机微微眯着眼憩,脑中却想着今日所见,口中喃喃,却无声响传出。
马车一顿,鱼玄机猛然睁眼,掀开车帘,果然已经来到了城门处,一老军卒拄着长矛上前,一看是这辆马车,笑道:“虞掌柜可真是个好婆娘,赵三那子,有福气啊!”
鱼玄机笑道:“今夜陈伯还是值夜啊!”着从车内送出半壶酒水。
“今日有贵客,留了些酒水,夜趾露』水深重,莫要冻伤了身子。”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让虞掌柜破费。”
陈姓老卒嘴里推诿,手却伸了过来。
鱼玄机笑道:“算不得破费,总归是客人留下的,也不宜再与他人饮用,只要陈老不嫌弃是残酒就成。”
陈伯老卒笑道:“虞掌柜这话可就有些打老头子脸了,能有几口酒水就不错了,又岂会在意这些?”
完陈姓老卒不再多言,看向门洞处军卒,大喊一声。
“虎娃,开门,是虞掌柜!”
虎娃显然是听到了,与十几名守门卒奋力推开巨大的横木,推开一道仅够一辆马车的通道。
“麻烦了陈伯。”
陈姓老卒点零头,摆了摆手,提着酒壶,转身向走向城墙根,那里还蹲着几个老军卒。
老马夫轻轻抖动了一下缰绳,拉着马车缓缓出了城门。
城外三百步内是不允许任何窝棚存在的,这会阻碍城墙上军卒视野,出了西城门,马车继续向前,坐在马车里的鱼玄机知道,最多半刻钟,就会来到自己极为厌恶的窝棚。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老马夫勒住马匹,拄着一根木棍下了马车,伸手掀开车帘。
“虞娘子,到了。”
鱼玄机提着一壶酒下了马车,道:“孙老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不用来的太早。”
孙老头点零头,知道登仙楼不会开门太早,直到鱼玄机转身向窝棚走去,孙老头才又一瘸一拐攀上马车,嘴里嘟囔了一句。
“好好的城内不住,偏偏住在如此流民之地……”
鱼玄机耳听着马车缓缓离去,脚步亦放缓下来,最后完全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缓缓离去的马车,直到马车没了影,她知道孙老头会在半刻钟后回到潼关城内,更知道此时有不少人正在暗处看着这里,但无人敢动她分毫,因为自己是那辆马车送来之人!
深吸一口清冷『潮』湿空气,转身走向令人作呕的窝棚。
“砰砰……”
三长两短敲门声,房门打开,一张络腮胡子汉子打开房门,看着模样,当在一米八左右,双眉如剑,鼻子挺直,若非一只眼受了伤,瞎了一只眼,若再把满脸络腮胡子刮去,当是一名颇为英武的汉子,可此时却显得落魄颓废,此人正是赵三!
见到是鱼玄机,赵三默不作声让开一道缝隙,鱼玄机亦默不作声,侧身闪进屋内,刚入屋,却愣了一下,随即默默盘膝坐在一张蒲草团上。
赵三站在门口,倾听了一会周围动静,一刻钟后才轻轻关上房门,默默盘膝坐在鱼玄机身边,对面是四个黑衣蒙面男子,四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男子,丝毫看不出任何样貌来。
六人默默对视数息,左边黑衣男子,突然伸手拿起鱼玄机提来的酒水,在鼻间深深嗅了一口。
“好酒!”
一旁身材高大些的黑衣茹零头,沉声道:“李悍虎酿酒本事,本使也是心悦臣服,就是不知李悍虎是如何酿出的,仅凭这酿酒术,当值万金!”
“咳咳……咳咳……”
最右边黑衣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一般,此人从衣袖中拿出一粒赤红『药』丸,也未饮水,径直塞入口中,颤抖着咽了下去,剧烈咳嗽一下子全无。
轻声道:“右使的『药』丸果然神妙,但右使有些买珠还椟了,酒水只是道,价值万金又如何,还能比得上一州一府,比得上整个下?”
第四个黑衣人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李悍虎最厉害的是统兵训军,是下之谋,酿酒只不过道尔。”
“李悍虎厉害是厉害,可他也愚蠢无比,若是夺了河东道,杀了晋王李克用,占了河东道,三五年,以此为根基,营州南下入关,河东道夹击河北道,自可得了河南道以北,进而虎吞下,成就一番霸业,可李悍虎……呵呵……”
“右使不是李悍虎,自不明李悍虎之志,若非此人桀骜不驯,若非营州之人野『性』难驯,某又岂会与贵使相交?”
“嘿嘿……”
……
“右使,某有些好奇,贵教圣女、大长老都在李悍虎府中,为何右使还要如此?就不担心事败后,圣女、大长老殉教吗?”左边黑衣人突然开口。
一旁的黑衣人轻笑一声,随意道:“这有何难以猜测,不想头上有人蹲着罢了!”
右使看了一眼身侧之人,语气阴森。
“某确是不喜他人指手画脚,难道你就愿意?李悍虎把你困在方寸之地的滋味不好受吧?哼!自认为有惊世之才,却不受重用的滋味不好受吧?”
“……”
“行了,我等皆有各自算计,这就不用明了,大家心知肚明,如今李悍虎威势日盛,又武勇下,纵是李飞虎与之厮杀,胜负顶多五五之分。”
“李悍虎智谋、武勇当世称雄下,可此人却有一个致命弱点!”
最右边黑衣人看向赵三,冷笑道:“只要你能顺利完成任务,某许你一地节度,你赵家亦可入世家豪族之列,世世代代,子子孙孙,与世同荣!”
右使听了此话语,轻笑一声。
“兄弟是不是不放心某之人啊?”
“呵呵……,放心吧,这两人……某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一丝一毫背叛之心,再……他们根本就不敢!”
“赵三,赵光定……虞有贤,鱼玄机……你们敢吗?”